司机年龄虽然大了，脾气也挺燥，一连被超车好几次，他生气了，用方言骂着那群人，一急就连不知道哪里的家乡话也冒了出来。

林清絮两耳不闻，只是眼睛一个劲盯着远处的长队。

头一次，她觉得这座城这么远，远到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的那种感觉。

一想到这，那种内心的绝望感无以言表。

出租还堵在半路，司机用方言骂着脏话，林清絮没听懂。

导航上显示从这里到医院还有半个城的距离。

导航里机器女声在播报着实时路况。

林清絮听见了，眉头紧拧。

整座城市都很浮躁，雾气四散的当下，很聒噪，鸣笛声、路人说话声，各种声音，燥的不行。

林清絮坐在后座，忍不住，鼻尖、眼睛都红，红的不行。

她开着窗户，风往里灌的同时轻轻一带，她的眼泪鼻涕就要下来了。

这样子太狼狈。

她不断告诉自己，现在是在外面，那么多人，让她注意点形象。

可是忍不住。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林清絮，起初是觉得这女孩子长得挺好看，甚至还有些眼熟。

然而现在，他又瞥一眼的时候，正好看见林清絮在掉眼泪。

没有纸巾，她就用手随便擦了擦，挺粗鲁。

所以司机又觉得这女生有点不修边幅。

林清絮眼泪掉，但也不忘目光盯着窗外。

司机看着周围的情况，没注意就又要被前面的车插队。

林清絮喊了声。

司机又忍不住从后视镜里打量她一眼。

他说，“小姑娘啊，你别哭呀，我知道你们上班人很辛苦，迟到了会扣工资，可是我也很难啊……”

啰啰嗦嗦说了很多，林清絮没怎么往心里去。

她不想跟一个陌生人解释那么多，但又觉得不想让人家很尴尬，于是勉强回应几句。

但这司机很自来熟，林清絮等的越是焦灼的时候，司机话越是多，可能是想着随便说几句还能开解气氛。

林清絮最后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

一跑进医院，她就去找了服务站的护士问急救在哪里。

她赶到急救，就又才知道顾今轶被送去病房了。

她随后又赶到顾今轶所在的病房楼层，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一条走廊直通到头。

没有人，所以那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她觉得起码会遇见关舜玟的。

林清絮往走廊深处走，越是靠近顾今轶病房，她越是紧张。

走近时，她才看见远处窗口边坐在那垂着脑袋，一语不发的贺凛。

没有关舜玟的身影。

林清絮穿的平底鞋，脚步在略显空荡的走廊听上去脚步很轻，轻到可以忽略的程度，所以贺凛没注意。

直到她人走近，在抛光地板上投下半个人影的时候。

贺凛看见她的影子，继而抬头看见林清絮。

“怎么回事？”她问。

意料之内，一出生，声音全是哑的。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样子在别人眼球里多么狼狈。

这是贺凛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林清絮。

长发很随意披在肩头，有点乱，在这个有些湿热的初夏，她可能是跑过来的，所以额头有些汗。

一张没有施过任何粉黛的颜看上去寡淡了些，但五官还是极其精致的，只不过一张唇淡的发白，像张纸，还是已经蹂躏过全是皱褶的废纸。

贺凛移开目光，又是叹了声气。

他回，“从派出所出来，他和他妈吵了一架，吵得很凶，然后夺走司机的车钥匙就出去了，赌气，撞车，出车祸了。”

林清絮忍不住震惊，没说话，看了眼侧边紧闭的病房。

“阿姨呢？”

“后续事情需要处理，大概晚些过来。”贺凛顿了顿，又看她一眼，“这期间，你可以进去看他……”

听贺凛的语气，应该是已经猜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林清絮截断。

她回，“不用了。”

贺凛看她。

“长痛不如短痛。”说这话的时候，林清絮眼底的红憋回去了，整张脸看上去冷静的不行。

但贺凛知道她是强撑，遂只是叹了声气，其他什么都没说。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一会后，林清絮问他，“关于他妈和我这事，顾今轶知道吗？”说完，下颚朝着病房抬了抬。

“他没说，但很明显。”他侧头看林清絮“不会有人平白无故说些伤人的话的。”

林清絮没回，眼睛盯着房门。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关舜玟回来的比两人预测的瞬间都快了些。

林清絮甚至都还在踌躇进不进病房的时候，关舜玟就来了，同行的还有她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