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愿师(187)
那晚,裴和头一回破天荒地待到很晚,平日里他总是早早地就走了。裴和看着心情郁结,眉头总是不自觉地皱着。
裴和已经进入朝堂任职,她想兴许是官场上的事让他不开心了,但是她从小就是习武强身,学得都是如何在战场上对付那些狡猾的敌军。这朝堂上的事她无能为力,毕竟如果她懂这些,岁家也不会被迫离开上京,镇守云南了。
说的好听点是镇守云南,实际上就是将他们困在云南,赐了个云南王的爵位,将军尚有打完仗回京的时候,但是一旦成为所谓割据一方的藩王,便是无召永不得入京。
她将手轻轻地覆在裴和的手上,待裴和看过来之后,才笑着说:“没事,我信你,一切都能处理好的。”
也许是岁宁的话起了作用,裴和精神好了些许,他拿出自己带来的酒,一掀开酒盖,香味就从里面冒了出来。
这香味太过刺鼻,岁宁刚捂住鼻子,想了一想,又放下了。
今日裴和是不高兴的,她这么想着。
岁宁不是不会喝酒,虽然称不上千杯不醉,但酒量却比之一般男子好上些许。或许是当日的酒香太过浓郁,她仅仅喝了一杯,就有些晕晕乎乎了,她看着言笑晏晏的裴和,觉得他都有了重影。一个、两个、三个……然后是好多个。
火焰灼烧她的皮肤,她的脸大片大片地刺痛,她仍旧睁不开眼睛。直到有人用身体护住她,告诉她别怕。
一切都太迟了,最后,两人一同消失在火海之中。
听着岁宁的讲述,裴和的眼神却一直飘忽。
岁宁沉默了好半天,她能对这场已经过了好多年的火灾印象如此深刻,完全是因为日日夜夜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这一段画面。
“裴和。”岁宁已经不想再去追究他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她只是想说出这么多年她一直没说出的话,“我一直很庆幸,大火烧起的时候,你不在。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你的一切都戛然而止,我甚至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
岁宁看着已经成熟许多的裴和,慢慢开口:“当初是我执意进京,你若真的觉得我的存在影响了你,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说,你知道的,我不是会纠缠你的人。”
“真的吗?”裴和喃喃道:“你真的不会吗?”
岁宁没有听清:“什么?”
“日日给我绣荷包,迁就我,学习一切我喜欢的,你难道不是想我给你一个名分吗?但是你又知道我的处境如何吗?我从小被当做临安候府的继承人培养,所有人的期望砸在我身上,我不敢错,但是你回来就是在逼着我犯错,你明知我对你的情意,不可能放你走,你为什么要回来呢?”裴和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岁宁没想到裴和的心里是这样想的,她看着裴和,像是从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徘徊在世间,就像是个笑话。
裴和好好的,还娶了一位贤良的妻子,家庭和睦,仕途顺利,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完美。
她的存在并不会让裴和有丝毫的欣喜,她对于他来说,甚至成了不能提及的污点。
岁宁始终不能狠心,但是林晏兮却可以。
她有点忍不住开怼了:“负心汉就是负心汉,你就干脆承认自己就是个负心汉就好了,好歹还能落个敢作敢当的名声,负心还能整出这么多新花样,你跟这儿唱戏呢?”
裴和这下脸也不白了,整个人被说的脸红脖子粗,伸手就要去捂林晏兮的嘴:“你……你闭嘴!”
陆闻挡住他的手,将他往后一推,裴和摇摇晃晃,差点没站住脚。
陆闻冷眼看着他:“我劝你最好别动手动脚,陆某习武之人,手上可没有轻重,要是不小心折了手之类的,那就怪不得我了。”
裴和此时完全没了侯府世子该有的风范,气喘吁吁地赤眼瞪着陆闻,衣领也因为刚才的推搡被扯了开来。
林晏兮躲在陆闻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我说中了,裴世子不高兴了?其实你也没那么喜欢岁宁,对吧?只是岁宁恰好在那个时间出现了而已,就像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盘红烧乳鸽,你就算没那么喜欢吃,也会觉得口味俱佳,你甚至会想以前为什么不喜欢呢?但是只要你过了那阵儿,你又会觉得腻了,甚至唾弃扔掉,全然忘了自己之前的模样。怎么,这难道不是你的问题吗?你还能怪到红烧乳鸽上面?红烧乳鸽真是倒霉了才遇上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人,啧啧啧……”
陆闻听着她的比喻,不由地侧目,这比喻虽然听起来形象,但是怎么就那么怪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