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32)
秦冶昨晚辗转反侧到天色微亮才将将入眠,脑海里反复浮现赵离拿到百里谦的信后喜出望外的模样。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的笑颜他见过许多次了。但昨晚她捧着信时,眼里的绵绵情意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又想起那匹红栗色大宛马,想起沈星砂告诉他赵离和百里谦是青梅竹马,又想起许多,许多。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一旁正小口吸着小笼包汤汁的人,又默默转过头去,神色黯然。
台上的梨园弟子技艺纯熟,赵离很是满意,行赏后便欲去书房,又突然想起什么,悄声问秦冶:“我待会要传封家书给赵太医,你要借送信之机去道观看看吗?”秦冶思索一瞬后摇头:“不急吧。”
赵离摸摸下巴:“嗯,你爹看了这出戏后应当会召我前去,你到时随行也可。”
... ...
赵离在书房,对着案上的一张纸愁眉不展。
纸上写了十来个人的名字和品阶,是她列出的可去河西抓捕徐禹隆的备选名单。名单上圈圈画画,细数下来,竟每个名字都被叉掉了。她双眉紧蹙,这些人里,信得过的品阶不够;品阶够的寥寥几人,都不能完全信任。
早些年,袁氏把持朝政,铲除异己,坚守住的屈指可数。就算这六年来,她在康帝授意下,大刀阔斧扫除奸佞,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因此如今身居高位的,能独善其身就已经算是高风亮节了。人是会变的,并且追求利益是人的本性,徐禹隆为了自保,哪怕倾尽家财都得贿赂住钦差。反正只要官位保住了,照旧会有滚滚金银入账。而对于钦差来说,同流合污只在一念之间。面对巨大的诱惑,有几人能坚守住职责与良心呢?
人心是场豪赌,徐禹隆的案子太大,赵离自觉输不起。
“大人!大人!”许伯急切地喊着,跑得直喘气。赵离揉揉太阳穴:“您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这么慌里慌张的干什么?就是袁裘带兵杀过来了我也能保你们无虞,不至于。”
许伯神情激动,赵离很久没见他这副样子了。许伯和赵太医在彼此尚年少,还未娶妻成家时便相识相交,赵太医成为太医令后,许伯当了赵太医府上的管家。赵离来京后,为了行事方便,另外择址建立了自己的赵府,赵太医便让许伯跟着赵离,处处帮衬着。她眉毛一挑:“真杀来了?那敢情好啊,我现在正想杀人呢。”
许伯急吼吼道:“嗨呀,不是!是周老!周老来了!”
赵离一瞬间怀疑自己听力有问题:“谁?你说谁?”许伯指着正厅的方向:“周相啊!上任右丞相啊!”
她猛地反应过来,一拍大腿“走!走走走!”向正厅奔去。
正厅里,秦冶跪在地上,双手与一老人相执。老人个头不算高,微微佝偻,穿着灰色的粗布衣裳,精神矍铄。老人眉毛有些稀疏,眼窝因岁月而深陷,眼尾也一道道深深的皱纹,但瞳仁却不混浊,仍是奕奕有神,此刻正满含慈爱地看着秦冶。
赵离急忙刹住脚步,又后撤几步,高声道:“我去给周老备茶。”便转身离开。她考虑到秦冶应当不会愿意被人看见他眼含泪水的样子,也是给爷孙俩时间先整理下感情,才好进行接下来的谈话。
她逛进厨房,许夫人和高泷在包饺子,熊浦在烧火。想起早上美梦被吵醒,她冲着高泷的后脑勺就是一记爆栗。高泷沾着面粉的手摸上后脑勺,委屈地叫起来:“干什么!”她不理睬,又径直走向熊浦,照样来了一记。熊浦摸着头,憋屈却不敢说话,像只丢了蜜罐的大狗熊,虎背熊腰但可怜巴巴。
第20章 计划生变
高泷立时觉得不气了,嬉皮笑脸道:“咱大人虽然身着男装,但本质还是母老虎呀。”
熊浦觉得他真是不知死活,许夫人忙往他嘴里塞进个馒头,高泷却咬了一口,边嚼边说:“世俗总要男人无惧无畏,做人做事要从容面对。关键如今谦师弟不在,大人不会对我们下手太重的。”
赵离的起床气他们是深有体会的,曾经一个清晨,也是他们俩吵架。正难分难解之时,赵离拎着绳子直接轻功飞了过来,三下五除二把还在唠的熊浦给捆了起来。高泷见状要跑,赵离一边给熊浦打结一边威胁高泷:“你敢跑一个试试,信不信我把你所有扇子全废了?”高泷欲哭无泪,瞪向站在一旁的百里谦:“你怎么不拦着她?”百里谦耸耸肩:“我拦不住。”然后给赵离递了块布。赵离接过,往熊浦嘴里一塞。高泷无语凝噎:“是我错了,居然指望你能拦着她。”后来高泷和熊浦被百里谦绑在行云厅的柱子一早上,高泷只能“唔唔唔”的抗议,毕竟打又打不过百里谦。其他人也笑了一早上,甚至围着他们坐成一圈嗑瓜子吃水果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