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殙(200)
“三拜!”
最后一拜的时间非常久,简黎明伏在地上迟迟未起,丰亭缓缓踱过去,停在简黎明手边,慢慢蹲下身。
有人走近,简黎明察觉到了,这脚步声他在梦里都能辨出,他激动不已,情绪控制了太久太久,他快要撑不住了,手指紧紧抠着地面,整个人都在颤。
丰亭用目光抚摸着爱徒的头发,就像简黎明小时候学艺不耐烦时那样,从上到下,缓慢地,轻柔地,一下一下,一遍遍,最后瞧着他的肩膀说道:“简黎明,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丰亭的徒弟了。”
简黎明身形凝滞。
这句话他太熟了,当初自己拜完师,师父就是这样回答他的,那时他笑得非常开心,还得意地朝师父拱了拱手。
汹涌的泪意涌了上来,师父这句话是在告诉他,他收了自己,他不后悔;而他简黎明,也永远永远都是过阴人丰亭的徒弟。
一声师父,一生师父。
丰亭顿了半晌,又说:“从现在开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在意我。”
他说完就起身离开了,简黎明怔愣片刻,猛地抬起头。
他泪眼婆娑去寻师父的身影,可身边哪还有人,那身蓝得发白的运动套装,早已离开山崖峭壁,径直往奈何桥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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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痴心绝对
丰亭走了,崖上就只剩简黎明跪在那里,望着师父离开的方向流泪。
戚然和周楷之要去追丰师傅,无法继续陪他。风吹干了戚然脸上的泪,他被周楷之揽着往前走,仍不放心地不停回头。
醴城原本是简黎明玩转的乐土,如今却一片苍凉,在这里,永远也不会有属于他的拥抱,他只能自己孤寂地消化悲伤,再一个人离去。
从还魂崖到奈何桥还有一段不远的路,两人跟在丰师傅后面一点,看着他老人家的背影前行。周楷之碰了碰戚然的脸,问他好点没有,戚然嗯了一声,鼻音还是很重。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戚然问,“你们不应该在我和丰师傅后面么?”
周楷之:“是简黎明拉我上的车。”
当戚然给他使完眼色,他就开始在大门口附近疯狂找人,然而丰师傅都出发好几分钟了,简黎明仍未出现。
“后来又有一趟摆渡车开过来,我发现简黎明正站在上面和我招手,我就顺着他的力道跳上了车,直接在还魂崖下的。”
一路上,简黎明都看着前方没有说话,他没解释为什么作为一个职业过阴人会在这么重要的一天迟了到,周楷之也没追问。车驶过望乡台时,高台上恰好站着一位蓝衣老者,简黎明干涸的视线动了动,可还没来得及捕捉到什么,就被车速甩开了。
在崖边等待丰师傅的短暂的几分钟里,简黎明一直沉着静默望着来时路,周楷之瞧着他,不知道此刻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他猜一会儿,简黎明可能会再撕心裂肺地哭一场,或和师父约定来生再见,他设想了无数个令人动容的告别场景,结果一个都没押中。
简黎明再拜了回师,只不过这次,是诀别。
身旁的戚然还在为把简黎明自己扔在那而担心,可他却有种经此事后简黎明会更加懂事的感觉。
毕竟从这几天简黎明的状态看来,他的确有在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且效果显著,这里或多或少应该有些刁小雨的功劳。
“回去我跟阿鹃说说,你再去给小雨托个梦吧。”周楷之扭过头说,“让小雨留意着点简黎明,丰师傅一走,家里就剩他一个人,肯定无法适应。”
戚然点了点头,他正好也是这么想,如果能和小雨说上点话,把他和周楷之的关心都带到,他们俩在醴城也能安心。
这么边想边走,很快到了奈何桥头。
离桥头还差一个拐弯,戚然还在转头和周楷之说着话,完全没注意脚下眼前有什么。
可当他俩一起撞到丰师傅后背时,才看向老人,以及他目光锁定的前方。
一、二、三、四、五、六。
距离他们六步之遥的桥头,横卧着一块巨大的鹅卵石。
石头的表面光滑平整,可容一人端坐,戚然痴痴地望过去,惊得张大了嘴巴。
是疯婶。
早就该上车的疯婶,现在竟好端端地从石头旁站起身,她还是穿着走时候穿的那身衣服,头发比那时候乱了些,神情也变得疲惫,只是见到来人,她的眸色才明亮起来,视线在丰亭身上牢牢挂着,双手局促地抓紧衣边。
这是怎么回事?
疯婶怎么还会在这里?
戚然很快冲了上去,跑到疯婶面前扶住了她。
“疯婶?是您吗疯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