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浓马不停蹄地第一时间给他们送去了矿泉水,这个时候有水便是娘,他们也顾不得看是谁递送来的,一个个拿了水就往嘴里猛灌,一下就解决了一瓶,接着再拿一瓶,拧开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自己头顶一浇而下,随后像是活过来了些地甩甩湿漉漉的头,仰天长啸一声,“爽!”
水被送到王骁歧面前的时候他正倚靠在操场看台的廊檐下阖眼休憩。
忽地感觉眼前有光影一晃,睁开眼与许意浓四目相交。
她把手往他跟前一伸,“喏,给你。”
他看着那瓶水却没接,要换平时她肯定就不管他了,可今天他不接,她就固执地保持着伸手的动作,也不说话,静等着,她能听到他跑步后沉沉且粗重的呼吸,仿佛就在耳畔,热烈并灼灼。
只是她一直垂着眸,因为刚刚来回跑而略微散乱的头发从她耳侧滑落,掉在额前,令王骁歧的角度更加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两人僵持了半晌,她才看到王骁歧落在地面的斜影动了动,耳边有他放低的声线和他带着商量的语气,跟平常的拽样大相径庭,“你能不能帮我开,我再缓会儿。”
此时的他许是剧烈运动后被脱了一层皮,安静的样子比平日里要讨喜多了,许意浓拧开了手中的那瓶矿泉水,重新送过去,这次他抬手接了,他的指腹与她的微微一碰,虽然只是小小的,不经意的一下,可在她的心底,那个他永远看不见的地方,却已随之泛起了数道涟漪,她呼吸发紧,压抑且克制着收回了那只险要颤抖的手,默默地隐藏在了自己的背后。
他仰头跟其他男生一样一口喝了精光,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许意浓手足无措地错了错视线,生怕多看一眼自己会生生暴露出什么。
喝完他徒手捏了捏那空瓶,塑料瓶噼啪作响中突然叫她的名字。
“许意浓。”
许意浓仰头,他手中那空荡荡的矿泉水瓶已朝她的脑袋直直落下,以为他要借此敲打她,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可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任何东西触碰到自己。
眼睛悄悄眯开了一条缝,细密的视线里他的手只悬在她头顶,整个人收起了玩世不恭,浅薄的嘴唇正一张一合。
“你是不是,永远只会对我凶?”
她完全睁开了眼,脱口而出说,“才不是。”
他注视着她,眼神带着似有似无的窥探,“那做体前屈的时候,平时怼我的那股狠劲跑哪儿去了?”
她又不说话了,可他的话好像从侧面印证了什么,让她的心脏更为跳动不已,甚至有一丝本不该有的狂喜,它热切又难以按捺,令她的大脑不禁高速地运转了起来。
所以,他是故意打那球的对吗?是因为看到了她被欺负。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他深沉的瞳孔里映着的是自己的影子,可她又胆怯地怕一切只是幻觉,那迫不及待的,要一探究竟的想法破壳而出,让她竟开始无意识地动唇,连睫毛都微微颤动。
他近在咫尺,也触手可及。
“你都,看见了?”
“嗯。”
“那你,为什么帮我?”等这句话出口,她才惊觉是自己问的,却已覆水难收。
他那悬空而挂的手终于落下,矿泉水瓶尾无声抵在了她的发丝上,语调云淡风轻,“班长的作用不就是这个。”
明明他的动作很柔很轻,可她却如同当头一棒疼得不知该如何缓解,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就算不是她,换了班上任何女生他都会站出来。
前一秒还在脑海里搭建得栩栩生动的海市蜃楼顷刻轰塌,现实地揭示着一切只是假象罢了,本就虚无缥缈,本就不该有所期待的。
她咬着唇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
“喝完水垃圾别乱扔。”几乎一秒回到了平日里凶巴巴的样子,仿佛那是她逃避一切的面具,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保护得无坚不摧。
王骁歧欲要再开口,她已经先行一步头也不回地跑开了,体力尚未恢复的他眸光渐深,毛孔里都含着热气,双腿如铅重,只能看着她没心没肺地离去,连个谢字都没有。
许意浓往教室狂奔,选择了最笨拙的方式逃之夭夭,一路上好像有什么在蚕食着她的躯干,胸腔内郁结着密密麻麻的钝痛,这一刻她又似荒凉沙漠中一只掉了队的骆驼,只知道拼了命地往一个方向走,却终是逆着风踽踽独行,落寞不已,见效甚微。
就像在他眼里,她永远是个没有女生气的男人婆和手下败将罢了。
很快,冲刺一班全体男生体育课被罚跑十圈的事在全校不胫而走,同时学校贴吧上一条有关实习体育代课老师违师德的匿名帖一夜之间被刷置了顶,许多学生在下面匿名留言陆续作证,这下宛如惊天炸雷,迅雷不及掩耳地引起了校方的高度重视,立刻展开了深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