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祈祷(6)
只有几颗星星疏疏散布在深蓝的夜空中,微微闪烁。整个后花园都浴在银色的月光中,客厅中乐队奏乐之声传来,更显得后院一片静谧。
她望见那架秋千,在朦胧月色中更显熟悉,她情不自禁地迈步往它走去。
在秋千坐下,她下巴搁在膝盖上,一闭眼,院外仿佛不是南汉普顿的大道,而是江公馆外的煤渣小路,人力车夫拉着黄包车飞奔而过,车铃“叮铃叮铃”地响着,渐渐远去。
草丛里隐隐传来声响,江月以为是主人家来了,连忙站起身来。
“吧嗒吧嗒”声响起,似乎有什么正踩在小路上,然而她刚站起身,就被一个毛茸茸的大家伙扑了满怀。
竟然是一只萨摩耶!
“别闹别闹。”她被冲击得一下子坐回秋千中,一手替这只狗狗顺毛,一边躲着它过分亲昵的动作。
这狗应该是主人家养的,脾气好亲近人,毛发打理得油光水滑,江月把它抱在怀里,简直沉得她两臂发酸。
“吃饭了吗?”她伸出手点了点狗狗湿漉漉的鼻尖。
萨摩耶当然不会说话,只喉咙里呜咽了几声,又往她手上凑过去。
江月懂了,她刚做完甜品,这狗是循着味道来的。
“你不能吃这些的,明白吗?”她摸着它的脑袋安慰道。
然而它仿佛极为委屈,咬着她的衣袖又呜咽几下,突然仰着脖子,朝天叫了两声。
这两声狗叫在静谧的后花园中极为明显,江月回头一望,见三楼一房间的窗口虽然没开灯,却有一点猩红在静静燃烧。
这必定是主人了。
自己悄悄撸狗的行径恐怕被主人家看去了大半,江月哪好意思还在这里久留,把狗放下去,连忙离开后花园。
三楼阳台中,陆照年站在阳台上,见她坐在秋千中,整个人浴在淡蓝的月光下,同当年几乎没有区别。
都说外国的月亮比中国还圆,然而这轮看了不知多少年的明月,此时却仍然冷清无情地照着异国他乡见她起身消失在花园中,他握紧手中高脚杯,良久,才将杯中酒液全部送入喉中。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平复胸腔中暗自涌动的情绪。
今天的工作顺利结束,除了原先谈好的工资以外,还有一笔丰厚的小费。回去的路上,梅姐大手一挥,把小费全部分给大家,众人都兴奋哄闹起来,唯有江月垂眉,坐在后座不声不响。
*
因为老客户临时把一笔订单推迟到下周末,今天无事可做,江月也就早早脱了围裙从后厨中出来。
同梅姐打过招呼后,刚拎起包要往外走,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似乎是轮胎在地面上大力摩擦而过。
小黄的惨叫声同时响起,江月和梅姐对视一眼,连忙往外跑去——
果然,小黄连同脚踏车都倒在地面上,外卖面包洒了一地。两人赶紧把她扶了起来,腿上划破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半大姑娘疼得呲牙列嘴,开口道:“梅姐……我赔钱……”
“都这会儿了还谈钱!”梅姐没好气道,指挥江月赶紧从店里柜台后取过急救箱来。
手忙脚乱替小姑娘上好药,但订单还得去送。见小黄实在走不动路,店里也不能少了梅姐坐镇,江月干脆自己推起车,笑道:“我去送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
骑着脚踏车穿行在纽约街头的车水马龙中,江月暗自奇怪,市中心的人怎么会大老远的在他们店里订面包。
但路上车渐渐多了起来,她很快丢开不去想,专心致志骑车。
到达订单上的目的地,正是最繁忙的商业街,高楼大厦伫立在道旁,玻璃楼身反射着冷光。她抬头一眼望去,几乎望不到这座楼的尽头。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周围全是穿着职业套装、手持咖啡的人来来往往,个个仿佛脚下生风,尖刀般的细高跟踩得风风火火。
唯独江月一人穿着最简单的衬衫牛仔裤,额前本虚虚隆隆的刘海被汗水浸湿大半,略显狼狈。
时间不早,她来不及多想,拎起打包好的面包就进入大厦。
大厦里十足的冷气让燥热不堪的江月舒服了些,刚想迈步进入大厦中,却被那身穿制服的保安伸手拦了下来。
“小姐,工作证。”保安提醒道。
周围来来去去的人果然胸前都挂着工作证,江月不仅没带证件,还因骑了大老远的车而一身狼狈,当然一抓一个准。
江月也曾听小黄抱怨过,有些地方规矩死板得很,死活不肯让送餐的人通行。
尤其是黄种人,更是被人为难的对象。
没想到今天让她给碰上了。眼见着时间快到,江月不得不放软了态度道:“抱歉,我是送餐员,这里是订餐信息,我要把这份餐送到18楼去,麻烦让我通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