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19)
“假的,别来了。”
听筒里静了几秒,小姑娘只克制地吸了一下鼻子,什么也没说,程濯却睡意尽散,心也苏醒似的软。
他正经道:“开个玩笑,枕春公馆认得吗?”
孟听枝老实回答:“不认得,也是酒店吗?”
“不是。”
“你家吗?”
他停两秒,音调往下沉,“算吧。”
挂电话之前,孟听枝问他是不是感冒了,要给他带药来,程濯答没有,只是刚睡醒。
“你饿吗?我给你带一点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程濯想了两秒,“随便吧。”
孟听枝握紧手机,叹气,总算明白了男生为什么讨厌女生说随便了。
真的有点为难人。
下颌缀着晶莹水珠,程濯拿毛巾擦拭的动作,在下楼看见孟听枝时,微微顿住。
孟听枝背对着他,身影纤细,认真地往桌上摆东西。
盒子大小形状都不一。
但她学美术,构图方面有点强迫症,摆的满而好看,色彩和细节上都有呼应,换掉沉闷的灰玉色桌布,像网图里丰盛的野餐照。
转头看到程濯,她手里还端着小盒章鱼小丸子,笑容盈软,“这个买得早,有点凉了,有微波炉可以热一下吗?”
程濯丢了毛巾走过来,揽着她的肩,把她按在主位旁的椅子上,随后自己拉开椅子坐下。
“别忙了,我随便吃两口就行了,你吃了吗?”
孟听枝放下那盒凉掉的章鱼小丸子,把水杯推向他,“我吃过了,我家夏天吃饭很早。”
她悄悄伸手抚肩,是他刚刚揽过的地方。
程濯喝了一口水,温热的,一股湿暖气顺着喉腔不知道流到什么地方,有种奇异的感觉在吞咽后回溯。
程濯说吃两口真是吃两口,是确数,不是约数。
他偏头按着脖颈,说是睡过头了,没胃口。
孟听枝刚刚烧热水的时候,在冰箱旁边看到一板胃药,已经被抠掉了几粒。
垃圾桶干干净净,只有还剩大半瓶的依云矿泉水斜在里头。
他简单吃完,孟听枝收拾了桌子。
厨房有水果,她切了一点桃子,插上牙签端出来放在他面前。
看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吃了一块,孟听枝眉梢的紧迫才散了。
下一秒,她忽然清醒似的轻叹,抠了一下指尖的死皮。
在程濯面前,她的行为几乎不受控,明知道刻意的自然就是最大的不自然,她还是忍不住。
做多错多。
客厅的灯源光调很冷,照在他深隽的侧脸上,眉骨凸出,很是清消。
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自然地搭在桌面上,无名指上有一道微瑕的细疤,冷白皮下青色的血管很明显。
孟听枝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走路,就像那次去他兜里摸打火机,悄悄地,最后指端落到他手背上。
“程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他抬头,笑意浅淡,手掌忽地朝上一翻,接住她的手,又小又软,捏一捏像没骨头。
看她耳朵有点红了,才应声。
“知道了。”
他心情好,勾起车钥匙问孟听枝想去哪儿玩,孟听枝一下大脑空白,不知道算什么,约会吗。
“都可以。”
她这样说,程濯按了一下她的脑袋,重复她的话,“都可以是吧?”
TLu已经过了暖场环节,气氛正燥,电子乐震荡心肺,频闪灯跟着电音节奏一排明一排暗正在巡场。
看不清舞池里的人,像一团醉生梦死的热闹。
程濯手臂圈过她的背,搭在她肩头,护着她从热闹中穿过。
噪声太大,说话只能贴耳。
“你不喜欢,我们就走。”
孟听枝抬起头,撞进他眼里,目光朝后越去,一边跟着服务生上二楼,一边附在程濯耳边喊着:“喜欢!我同学说这里有个韩国DJ午夜场会撕衣服,待会儿有没有啊?”
程濯看着她眼底的期待与好奇,顿一下,慢慢勾起唇角,捏了一把她的后颈。
“有。”
包厢里有不少人,孟听枝除了徐格都不认识,但有几个眼熟,之前程濯生日见过。
例如那个穿Balenciaga短袖的男人,是之前给程濯点烟说她闷,没意思的。
她赌气撇头的小动作被程濯尽数看去,夹着烟的那只手点了一下她直挺挺的腰,烟灰不慎弹落,在暗处将裙角烫伤。
“记仇。”
孟听枝怕痒,扭腰躲着,不承认,“没有。”
身后有人过来,玩嗨了,不小心撞到她。
身体忽然失衡,孟听枝以膝跪的姿势扑到程濯怀里,她反应还算快,双手匆促撑着他的肩。
“让人过去。”
腰间的手掌,忽然朝里猛地收拢力度。
她跌得更狠了,盈香的头发擦过程濯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