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景对此早有腹案,托盘而出道:“要想让百姓们直观认识到读书识字的好处,凭借一个识字比赛是不可能彻底扭转观念的。他们还需要看到更多读书有用的例子,所以我在想我们可以学习解放前苏区发动群众时的经验,识字比赛结束后,在全乡各街道举办诉苦大会。邀请一些因为读书改变命运的人过来现身说法,再邀请一些旧社会的人讲一下因为不识字踩过的坑,长此以往,一定可以潜移默化的让读书改变命运这句话深入心情。”
何大龙眼睛一亮,懊悔的拍了拍脑子,“真是忙晕头了,怎么把这个法宝给忘记喽!老子等一哈就找人开诉苦大会!”
他搓了搓手,看向乐景的双眼精光爆射,哀求道:“黎老师,你那么高的学问,脑子又灵活,办法还多,能人多劳嘛,我们扫盲办现在好缺人的,你不如就留在这里撒,给我们想一想扫盲的办法嘛。”
乐景有点哭笑不得。
没想到他只不过出了几个主意就被何大龙看上了。
乐景解释道:“我只请了三个月的假,等农歇期过后还要回学校教书的。”
何大龙大手一挥,“莫得事,三个月也行的嘛,三个月一道,我们保证完璧归赵,你就留下来嘛。”
乐景:“我考虑一下吧。”
……
这次北京各大高校报名前来支教扫盲的学生一共有100个人,老师不多,加上乐景也就8个老师。乐景能出来,也是费尽口舌,才说动了学校放行。
跟着乐景来潭柘寺乡支教的学生有七个人,四男三女,隶属于北大、外国语学校、人大三所大学。
乐景不怎么约束他们,让他们自由发挥,尽情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去实习或考察。他们有的去扫盲办编写扫盲教材,有的深入农村进行社会考察,还有的去冬学乡学支教。
乐景是打算先深入探访潭柘寺乡,在对当地的风土人情和社会概况有了充分了解后,再来决定如何进行接下来选择什么样的教育工作。
所以乐景回到招待所时,只有李之麒在。
他站在乐景房门前,明显是在等他。
乐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怎么不和你的同学去其他地方转转?”
他记得李之麒似乎对他很有情绪,平时对他唯恐避之不及,这几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直跟着他。
“我,我有点担心昨天藤校长说的吕小花。”李之麒现在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当时对乐景的芥蒂,皱着眉头忧心忡忡道:“她一个小女孩被人这么羞辱,我怕她想不开。”
乐景早就知道李之麒是一个心肠很柔软的孩子。虽然平时看起来懒洋洋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干劲,其实胸中有热血。但是此时,他如此细腻的心思还是超乎了乐景的预料。
“有藤校长在,放心吧,吕小花会没事的。”乐景对自己的识人能力还是信得过了。藤染秋是一个好老师,她会护吕小花周全的。
看李之麒的眼神就知道,如果不亲自看上一眼,他根本没法放心。
乐景会意道:“你既然这么担心,我们明天就再回去看看吧。”
……
昨夜下了一场雪,第二天早上乐景开门的时候,外面一片白雪皑皑,屋檐下挂着长长的透明冰凌,西北风吹在脸上如刮肉刀。
这么大的雪,路上这么滑,肯定是不能坐市里配给他们的小汽车了。
冬学距离乐景住的招待所足足有三十里地,步行的话得走一天。
还是何大龙有办法,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驴车,让老乡赶驴车送他们去冬学。
坐在颠簸的驴车上,李之麒张口,呵出一口白烟,“好冷啊。”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乐景遥望苍茫的雪原,突然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这让他情不自禁扬起嘴角,露出怀念的表情,“现在正好是三九,最冷的时候。”
李之麒一怔,好奇的问:“黎老师你这说的是什么?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这是我们的九九歌。”赶车的老乡稀奇的回头看了乐景一眼,“没想到你这个城里来的读书人也知道我们乡下的顺口溜啊。”
“小时候听老人说起过,一直记到现在。”
天空雾蒙蒙的,驴车在白茫茫的雪原上留下两道蜿蜒的车辙,天地间一片寂静,北风猎猎的咆哮盖住了黑驴纠纠的长鸣。
李之麒鼻子冻得通红,喷涂的白烟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乐景猜他现在也是这样。
他轻笑一声,空旷的天地间,声音无拘无束的发散,有种冰冷的虚无缥缈。
“这是农谚,是一代又一代的农民总结下来的自然规律和农业知识,是很宝贵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