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乐景又来到了电报局。
这一次,他打算全国通电,向全国所有知名报社发送求救信。眼下只有举国支援,才能让八省灾民活下去!
与此同时,他拍摄的,真实记录陕省灾情的旱灾纪录片也乘上了无数列火车,在华夏大地驰骋,将黄土高坡上哀嚎传给四万万中国人。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存于陕西博物馆的碑刻《荒岁歌》,对1877年的旱灾进行了生动详尽的描述(1928年的旱灾比1877年的旱灾还更严重)
1877年的荒岁歌,同样也是1928年的灾情的真实写照。
“天色大变,人心不安,处处祷雨,人人呼天。
诸物甚是贱,粮食大值钱,壮者饥饿逃外边
男女逃避城堡寨,腹中受饿不安然。
榆树皮拌蔺根面,一斤还卖数十钱。
大雁粪,难下咽,无奈只得蒙眼餐。
山白土,称神面,人民吃死有万千。
兄弟无粮难共患,夫妻无面结仇冤。
老幼相见无所谈,彼此只说饥饿言。
饥饿甚,实在难,头重足轻跌倒便为人所餐。
别人餐还犹可,父子相餐甚不堪。
路旁没走,街头有女言,半夜三更哭连天。
大路旁,或死后,或死前,可怜身体不周全。
六亲都不念,伤生就在眼目前。
人肉竟作牛肉卖,街市现有锅煮煎。
家有亡人不敢哭,恐怕别人解机关。
尸未入殓人抢去,即埋五尺有人剜。
各村皆有抢汉,即有粮食也不安。
四乡争夺胜算,大街抢物人难看。
路有女流辈,洛东西南,随人奔走往外县,那时节何论女男……”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第136章 民国之大导演(49)
李棋一天滴水未进,因为多日顶着太阳东奔西跑,他现在肤色黝黑,嘴唇上一层毛糙的白色死皮支楞着,以往合身的长衫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足可以再装得下一个人。不过半年,他就瘦成了这幅样子。
现在他要是站在谢听澜面前,他一定认不出他了。
李棋注视着街对面富丽堂皇的大宅,目光冰冷中是隐藏不住的仇恨,甚至生出了想要狂笑的冲动。
大宅门口是全副武装的保镖和打手,他们的举着枪,警惕的打量着路人。
……如今还有多少路人?
李棋知道,大宅里现在正在举行一场宴会。主人邀请了这座城市有头有脸的绅士小姐,来庆祝自己的六十六岁生日,还邀请了一些窑姐儿头牌来助兴。此时市长大概正搂着哪个美人耳鬓厮磨。
在宴会上,有法国的葡萄酒,有日本的牛肉,有西班牙的火腿,有小姐们腻到不行的烧鸡卤肉红烧肉。宴会过后,吃不完的那山珍海味会被倒进泔水桶里。
真是多亏了现在粮食值钱,主人才能天降横财,所以才更要大肆庆祝今年的生日。
而就在城外,无数饥寒交迫流民被铁面无私的城门官驱赶,禁止他们靠近这个歌舞升平的城市。
哪怕在灾情最严重的陕陇二省,在饿殍遍野的农村包围之下,不夜城照样夜夜笙歌,衣冠楚楚的绅士和小姐们在武警和军队的簇拥下,欣喜的看着粮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这些现在都是软黄金!
一股气在李棋肚子里横冲直撞,却一直找不到出口。他闭着嘴,咬着牙,多想冲出城,质问那些倒在路边等死的农民。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你们为什么还不造反呢?
你们为什么不团结起来组建成军队攻打这里?
他们抢走了你们的妻女、积蓄、粮食和土地,他们抢走了你们的一切还不满足,现在要把你们的命也夺走了。
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只要杀了那些人,你们就能活下去了!
去他妈的资本家!去他妈的封建大地主!去他妈的贪官污吏!去他妈的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们都该死!
……
李棋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进了报社,他的脚步是那样虚软无力,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记者部里现在喧闹嘈杂,同事们不知道都在说些什么。见到疲惫而归的李棋,立刻有人惊喜道:“李棋,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
李棋有点迟钝的抬头,有气无力的问道:“什么事?”
同事迫不及待说道:“谢听澜向我们报社发布了求救信,请我们一同为旱灾筹粮。”
李棋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另一个同事迫不及待叫道:“是全国通电,谢听澜花了大价钱向全国的各大报社发布了求助信,请求我们协同呼吁富户捐赠善款!”
李棋眨了眨眼睛,两道热泪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