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吉恩就是受了《火种漫画周刊》的影响,成为了一名工人运动家和工人画家。
他的画不会刊登报刊杂志上,但是在厂房和街角,在工人们能看到的城市每一个角落,都有吉恩的涂鸦。
他的涂鸦线条粗犷锋利,颜色鲜艳,通俗易懂,在工人们中间得到广泛传播,工人们称他为“工人艺术家”。
资本家们咒骂兰斯,可是在深夜的酒馆里,工人们举杯欢庆,欢呼兰斯的名字。
直到如今,美国报纸甚至都遗忘了兰斯通俗小说作家的身份,把他称为工人作家。
如果全世界知道路易斯和兰斯其实是一个人,这个人还是一个被清国政府杀害的华夏少年的话,不知道会露出怎么样惊讶、痛苦、愤怒的表情。
只要想想这一点,约翰在极度的悲痛中也想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
他红着眼,对颜静姝说:“颜泽苍这样的天才,绝不可以屈辱死在肮脏且无人知晓的小巷!世界需要知道清国政府犯下了如何不可饶恕的罪孽!世界也同样需要知道,颜泽苍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来追悼他,我要让他活在无数人的心中!”
颜静姝睁着同样通红的双眼,眼白泛着密密麻麻的血丝,“是啊,我的大哥是那样惊才绝艳的人,他绝不应该默默无语的死去,他值得一个盛大的追悼。”
……
第二天《守夜人日报》的头版头条刊登了这样一则讣告:
“守夜人报业集团的创始人颜泽苍先生已经于上月3月24号在港城被暗杀,享年39岁。
颜泽苍,1857年10月25日出生于中国孟县,1872年赴美留学,并在1876年创办守夜人日报。1878年,他牵头创办了全美华人报业集团,任集团的第一任董事长。1881年他辞去集团内事务,回国发展。在家乡的八年时间里,他大力行办实业和教育,造福海州当地数十万百姓。
颜泽苍先生在文学方面颇有建树。曾经以路易斯和兰斯的笔名相继发表《流浪汉穿成英国伯爵》《无法结婚的女人们》《寻侠》《工人的力量》等作品。除此之外,他还整理出版了15部印第安人口述史,重构美洲土著文明和文化……”
随着邮递员辛勤地把守夜人日报投递到美国的各个角落,这则讣告也进入千家万户,收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不可置信的哭声。
三十多岁的汤姆趴在餐桌上嚎啕大哭,全身都在哆嗦。
玛利亚和孩子们被吓坏了,“亲爱的,发生什么了?”
“爸爸!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啊!”
汤姆抬起头,无力地把报纸递给了玛利亚。
然后汤普森家的孩子们惊恐的看着他们的父母抱头痛哭,他们哭的那么伤心,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珍贵东西。
他们也的确失去了重要的珍贵东西。
汤姆在失去了年少时的朋友的同时,也永远失去了自己这辈子最喜欢的作家。
而玛利亚,她不仅失去了年少时的初恋和梦,还失去了她奋斗到现在的精神支柱。
……
在这一天,全美的无数男人女人都在嚎啕大哭,无数孩子们惊恐的注视着他们的父母,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父母也曾经是小男孩小女孩。
小男孩梦想行侠仗义,练就绝世武功,小女孩梦想独立自由,拥有不悔人生。
现在,给小男孩小女孩造梦的人死去了,他们满心愉快的童年美梦彻底崩塌了。从今以后,每当他们回忆起童年的梦想,都会想起今天,想起带给他们幸福岁月作家的悲惨结局。
……
季鹤卿乘坐的轮船停靠在旧金山的码头时,是一个没有星星的深夜。
夜云遮天蔽日,海水轻轻拍打着海岸,波浪偶尔闪过一抹亮光,不知是倒映的船上灯火,还是鱼的鳞片。
一向灯火通明的码头上这次却没有点灯,在船员们惊讶的目光中,一望无际的摇曳的烛火盛开在海岸上,像漫山遍野的流萤,也像一瀑华美璀璨的银河。
烛火照亮一张又一张肃穆悲伤的脸,他们虔诚的捧着手中的蜡烛,长久的沉默凝望着海面和轮船,泪水涟涟,默默哀悼。
站在最前方的女人有一张季鹤卿无比熟悉的脸,她抬起头,苍茫双眸透过船栏上的拥挤乘客,准确无误的对上了季鹤卿疲惫的脸。
她的手上,也捧着一个蜡烛。
乘客们议论纷纷:
“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他们都手捧蜡烛?”
“他们大概是在悼念某个不幸逝去的人吧。”
“这里有多少人?我猜差不多得有几万人!上帝啊,那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