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番外(112)
“以你的判断,他大概还能坚持多久?”我回身问他。
南宫以一种我难以理解的目光注视着我,眼中隐然盛着水光——那是何意,在怜悯我吗?
一口气断住,指甲嵌入了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在意识到之前,我已经捉住了他的衣襟,厉叱道:“说话!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他默然垂眼,不再看我,淡淡低语,“许是半月,许是月余,最多能撑过几月罢了。”
手脱力落下。我垂着头,脑中浑茫,竟觉得痛极了。
我是不是疯了?
都怪那可恶鬼物,夜夜那般作态,把厮守挂在嘴边,令我生出了不该有的希望。
厮守一事根本是异想天开。
待他投胎转世,便已是经年。即便我还活着,亦不知该去何处寻他。
倒时他还会不会喜欢我都得且看。
“……”
咬肌酸涩难忍,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咬着牙关。
我放松了些,出了口气。
没必要如此,没必要。
我早就不再想要同他在一起了。送他去投胎,之后一了百了。很简单的。
“东、西二市已开,你可知该如何走?”南宫的声音传入耳中,听得并不真切。
我花了些时间思考他在说什么,应声得便有些迟缓,“好,我走了。”
刚走出一步,手便被握住了。我抬首看去,他眉心微蹙,正凝视着我。对上了我的视线,他静声道:“出坊该走反方向。”
我应了声,便要回身。他却仍牵着我的手不放,“我与你同去,走罢。”
走出了几步,在我抽手前,他已先一步放开了手。
我定了定神,提振精神道:“我们去东市还是西市?”
“西市近,去西市罢。”他应了声,语气不似平时那般温和,反而有些冷淡,好似云奚不加掩饰时说话的口吻。
我闭了闭眼——怎么又想到他了,想他做甚。
“西市都有什么?”我努力将对话进行下去。
“什么都有,去了便知。”这话回得分外敷衍。我偏头看他,见他木然看着前方,好似心神已去了别处。
“……”他这般心不在焉,我也不便再多言。同他沉默着走出一段距离,思绪也径自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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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确如南宫所言——“什么都有”。
无论走到哪里,店铺皆齐整地分列两排,走了不多时我便已看见骡马行、刀枪库、坟典书肆、绸缎衣帽肆、胭脂水粉铺、柜坊、酒楼、食店、果子铺……等等种种。街道上还有杂技百戏、拉琴卖唱、算命卜卦的场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本是个有趣之地,可我同南宫都没多少心思。茫无地走了几条街后,我便率先道:“我先回去了,心法快到瓶颈期了,我需要抓紧了。这几日你先忙购宅之事罢。这里待我有空了再来转转便是。”
我如此说了,他又不愿意,指着一酒楼道:“那家尚可,去坐坐罢。”
我怀疑他是随便一指,可坐下吃上了,我又觉得是真的还不错。
饭间南宫始终颇为沉默,我反而渐渐恢复过来,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这道是叫鲙鳢鱼臆罢,味道甚佳,你尝尝。”
南宫拿起玉箸,将我夹给他的那块吃下,评价道:“不错。”
口中说着不错,神色却像是食不知味。
我叹气着靠在椅背上,正要数落他两句,忽而见酒楼大门外,一长相奇怪的小孩正恨恨瞪着我,对上我的视线便快速跑走了。
我迟疑地收回了视线,心下莫名了片时,复又给南宫夹了一筷子菜。
南宫掀起眼皮,看向我道:“谢谢,我自己来便好。”
我便放下了玉箸,不知怎的,也没了数落他的心情。默然将手旁合拢的窗棂推开了些,寒意霎时侵入楼内。刚吃了热饭,我并不觉得冷,干脆凑得更近趴在了窗棂上。脸颊贴着手臂,对着窗外哈了口气。白气升起消散,楼下人流往来不息,倒是个岁月静好的模样......
“文若,你吃好了便走罢。”南宫唤了我一声。
我扭头看他,“你呢?”
他道:“我再坐会。”
我点头道:“好,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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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客栈门,我便被人扑上来抱紧了。
见着是元舒我便没有推他,任他抱了一会,方才问道:“你怎么了?”
他将脸埋在我肩上,闷闷道:“小生以为……你已不告而别。”
我拍了拍他后背,“我怎会如此。不过你我是该分别了,你已抵达京城,便好好准备会试罢。几日后我便会离去。”
他嘴上说着“好”,却抱得愈发紧了,像是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不知怎的,元舒这般情态令我想到了上一世的自己,也是这般不愿云奚离去。我抿了抿唇,安抚地将手覆在了他后脑,脱口向他许下了一个承诺,“来年三月,若是你金榜提名,我便再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