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番外(104)
“云奚。”
我唤了他一声他便垂头看我,疑问地“嗯”了声,鼻音疏冷而磨人。
“明晚我要同南宫去赴诗宴。”我轻声道。
亲吻落在了我额际,他柔声应道:“雪儿不必挂心于我,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嗯,我就是先同你说一声。”
我自然知道无需同他交代些什么,倒时他自会知晓,但我仍是说了。他于我而言,已不是恼人的鬼物,而变为了招人惦念的枕边人。
我的下颌被勾起了,柔软的唇瓣贴在我唇上。唇缝间溢出的声音模糊不清,却又显得温柔缱绻——
“知道了,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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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我一出房间便撞着了元舒。
他正站在我房门前不远处凭栏眺望楼下,似是被我开门的动静惊动了,向着我转过身来。刹那间眼瞳亮起,眼睫却匆匆垂下。他低喃道:“小生以为……你已不在房中。”
好似普通一句话,却改变了周围的空气,令其变得怅然,充斥着说不清的情愫。
我没接话,佯装并未听清。
他似乎也并无等我答话之意,温声问我道:“文若,你伤势既已无碍,咱们可是该动身了?”
听他说的是正事,我暗自松了口气,这才应道:“我今晚需去沾雨台赴宴。明早出发如何?”
元舒好似怔了下,重复道:“沾雨台?”
我“嗯”了声,“盐商贾摪设宴,你也去吗?”
元舒蓦地抬起眼看我,只一刹又垂下眼,轻声道:“小生递了文章,却并未受邀。”
安静了片时后,我试探地邀请道:“你若想去,不如我带你一道?”
我话音刚落下,楼梯上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大喊——“书生!”
元舒闻音身子都颤了下,慌张地看了我一眼,好似在求救。
我愣了下,上前两步将他挡在了身后。
脚步声很快靠近,小童和南宫一前一后出现在了楼梯口。
我冲他们微微颔首算作招呼,南宫对上我的视线便回以温文而雅的笑。而他身前的小童,朝我规矩地见礼后便从我身侧钻过,捉住了元舒的袖口,不快道:“你怎么跑了?不是说好一道吃早茶吗!”
元舒小声唤我,“文若……”
我看了他一眼,转向南宫,叹息道:“元舒性子软,你莫要欺负他了。”
南宫嘴角的笑容淡了些,来到我面前停住脚步,温声解释道:“流云是在关照他。他化形时日尚短,处世未深,性子急了些,便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其实心意是好的。”
“流云”这名字令我恍惚了下,不由问道:“流云原身是什么?”
南宫道:“流云乃是一柄剑。”
我下意识看向流云,脑子乱茫茫的,心中盛满了问题,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流云静静同我对视片刻,忽而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南宫。
南宫张开手,那流光便凝为了一柄寒光冷冽的仙剑,落在了他手中。他随意挽了个剑花,将剑竖持,举在我眼前,令我能够看清,剑刃靠近剑柄的位置刻着两个字——“流雲”。
那字体隽秀而风骨天成,我认识那字,是那个人所书。
我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月余前的某日,流云找到了我,说我同他旧主气息相同。他旧主已陨落,而他无处可去,想认我为主,我便答应了。”南宫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我耳中,像隔着一层纱,“他化形不过几年,旧主似乎并未教他太多,我便将他以人形带在身边……”
南宫还说了些什么,我已听不见了,声音从耳侧滑过,却不得而入。
我攥紧了栏杆,轻轻摇头,勉强道:“抱歉,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间了。”
没管他们的反应,说完我便疾步回了屋,门阖上的瞬间,眼泪簌簌落下。
云奚死了这么久,我却从来没有他死了的实感——岚云宗的首席从未更改,人们仍在讨论着他的事迹,甚至他的鬼魂仍常在眼前。
直到刚才,看见流云一朝易主,方知物是人已非。
他真的死了。
曾属于他的,都不再是他的。
他会渐渐被这个世间所遗忘。几百、几千年后,无人还会记得岚云宗曾有位风华绝代的首席,一举一动皆是天人之姿,受众生所爱,而不负所望。
我也曾仰望过他,像其他人一样,信赖、钦慕、迷恋着他,直到我自以为了解他,一剑捅穿了他的心。
仿佛一记重锤砸在心头,我站不住地跌坐在地,双手撑着地面,看着水渍将木地板的颜色侵染得深重暗沉,木纹逐渐模糊不清。
无助,又觉得迷惘。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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