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你无关。你和你的家族想要的地位，朕已经给了，莫非你还不知足？”

两人身边的护卫侍女都默默退后，一跪一立，初春的时候，倒漂浮着些许萧瑟又怨怼的味道。

“臣妾想要的从不是这位置。”

“哦？”姜见隐笑意更重。

段知礼知道在她面前的人或许已经动怒，但是她不能退:“陛下是否忘了，您身上蛇毒未解，时时有性命之危？！”

姜见隐笑出了声:“贵妃，朕听闻世人传言，你宠冠六宫，不日必为皇后，你是不是也听了这种话，当真了？”

段知礼像是被掌捆了一般，咬牙道:“臣妾不敢。毕竟在您心里，皇后犹在，不是吗？更何况——”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自嘲的笑了一声，带着无尽苦楚:“宠冠六宫？陛下，从我入宫站在你身边开始，你不一直把我当做一个活死人丢着，把我当做制衡镇国公府的棋子养着吗。”

姜见隐挑了挑眉:“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不过，你若是后悔了，朕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从头开始。”

后悔？不，她不后悔，她为了站在他身边，痴等数年，母亲不惜得罪姜见隐，也要成全她，父亲担心她的地位，鬓生白发还要披上战袍。

她怎能后悔，她不后悔。

段知礼深吸了一口气:“陛下，臣妾只求您看在镇国公府的份上，不要出征。”

姜见隐依旧笑着，只是眉目间带着寒意:“镇国公府好大的面子。”

“陛下，您的外祖家是文臣之首，臣妾的父亲在武将中也是说得上话的，如今朝中众臣都忠心耿耿，陛下此言，是要兔死狗烹吗？”

“兔死狗烹？你以为满朝堂都是你镇国公府的鹰犬吗？”姜见隐说完这句话后，拂袖而去。

“陛下，陛下！”段知礼膝行几步，想要拦住那个已经失了理智的人:“臣妾求您了！陛下——”

可任凭宣贤殿外凄风苦雨，终是无人敢上前一问。

第80章 一杯酒

凉州城外。

“姐姐！”谢载一袭锦衣绣裳策马而来，下了马后一看清前人当真是谢倾，竟止了步子，跪在了城门外，跪在了谢倾面前，众臣惶恐，纷纷低头，随着向她行了大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饶是谢倾经历了这许多事情，真在凉州城外见到了宗室回来，也忍不住酸涩了眼眶。

她上前扶起了谢载，低头起身间，忽而眼前一阵发黑，头晕目眩，视物不得，她下意识的抓紧了谢载的衣袖。

“姐姐？”谢载立时察觉到了不对，三言两语便遣散了各路东归王侯，扶着谢倾回了宫禁。

如梦宫。

“你心神骤散，才会如此。”云烟树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说？”谢倾锦衾斜倚，双目微阖。

这时众人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眉梢眼角萦绕着的都是疲惫，连说话都是缓缓的，似乎即刻就能长睡不醒，一张脸再无多余表情。

“先前我还奇怪，明明你身上阴火蛇毒未解，怎么会毫无影响。如今才明白，你所有心力都凝在了收回凉州这件事上，拼了命的提着一口气，才撑到现在，陛下与宗亲归来，你心里了了一件大事。”云烟树的话中既有感慨，也有悲叹。

“姐姐，您就好好在这里养病吧，阿载求你，别再出征了。”谢载握着她的胳膊，苦苦哀劝。

谢倾已经猜到了其中因由，她微微睁开眼睛，往日明亮灵动的双眼此时只有沉寂与黯淡，淡淡道:“你以为收回凉州就万事大吉了吗？”

“姐姐，余下的就交给我吧。”谢载悲道。

“报——”

不待谢倾回答，便有侍卫高声而来，飞奔入殿。

那侍卫在屏风外摔了一跤，又急忙跪直气喘吁吁道:“启奏陛下，启奏公主，玉澜城飞鸽传书，齐国元和皇帝御驾亲征，已经启程！”

这一刻，谢载即使不扭头，也能感受到姐姐眼中摄人的光芒。

云烟树一眼看过去，便明白，吊着谢倾的那一口气，又回来了。

谢倾轻笑了一声，一点一点的掰开谢载的手，依旧是淡淡的，可与原来相比，带了一丝感情，几缕活气:“阿载，你拦不住我。”

齐国元和七年，凉朝平征二年，凉齐之战的硝烟终于迎来了散去的希望。陇州公主自凉州而出，一路凯旋，直至支勒山下，最后一县，即收全境。

彼时，支勒山东侧，元和皇帝终至。

世人诸多揣测，他此时才来，究竟是勉励军士，还是只为匆匆一见。

毕竟，支勒山隔开的东西两侧，可是昔日令人称羡的帝后。

军帐里，谢倾喝下一口烈酒，笑着道:“你整日里给我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不觉得无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