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金水台上，还是宣贤殿前，抑或是正坐在那华丽冰冷的宝座上听百官朝贺？

他，还好吗？

静养静养，不要再想，不要再想……

谢倾深吸了一口气。

齐国新帝登基，第一件礼送往了凉朝，第一件亲手准备的礼送给了名动天下的陇州公主。

这实在是不能不让人们揣测。

宾客们目不转睛的看着谢倾从高座上走下，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使者前面。

素手苍白修长，指尖也没有颜色，腕上银镯晃动，轻轻打开了精美的盒子。

一双双眼睛都有些热烈的看向这里。

谢倾轻轻取出，一只银镯。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是她曾经丢失的那一只，岁月洪流将它卷走，他又将这一只银镯带到她身边，一点点修补，直至明亮如初。

谢倾轻轻带到了左手的手腕上。

众人吸了一口冷气。

就算再迟钝的人，看谢倾动作，稍微一看，也能看出这镯子是一对。一只在凉朝公主手上，一只竟然在齐国新帝那里……

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悄悄打量着谢倾。

“多谢他。”谢倾神色有些复杂，她说完，转身想回去。

“殿下，还有一礼未观。”使者弯身道。

“此乃我大齐国书，我朝陛下以此为证，求娶贵国陇州公主，还请凉朝陛下允准。”

使者声音朗朗，整个吟啸台原本的窃窃私语声瞬间放大。

第34章 婚约

姜见隐知道，谢倾参加宫宴，一定会等睡醒再去，即使是自己的生辰，她也可能会迟到，但今日，他不能迟。

一夜无眠。

他想起自己刚刚能记事时，就听惠妃说，自己命苦，没了亲娘，父亲又是个负心人，她说她一定会竭尽全力护住自己，自己也一定要时时小心。

他想起姜青出生后，赵皇后忌惮的眼神，还有一次又一次的阴谋陷阱，死里逃生。

他想起外祖去后，他的众多门生还有舅舅姨母们的忧心记挂。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面有许多人为他死在了风云诡谲的朝堂上，也有许多人陪他一路走到了今天。

……

还有……

阿倾……

因为一路结伴同行，一句诸国朝会，几个月的红尘浪荡，与他同生共死的阿倾。

姜见隐轻阖双眸，诸国朝会的真相……

永远不能让她知道。

虽然太上皇仍在，但是他究竟为何退位，众人都心知肚明，过于盛大隆重的典礼只会让人议论，而且姜见隐也不喜欢太多繁文缛节，所以下诏一切从简。

但毕竟是新帝登基，再从简，也是国之大事。

早在寅时，宫中就开始准备了。

玄衣朱裳白罗带，玄衣上肩挑日月，背负星辰，朱裳上绣出的龙栩栩如生，冕冠垂下白珠十二旒，金笄穿过，丝带系结，两耳有珠玉垂落。

侍者在紧张忙碌时，姜见隐神色冷淡，仿佛大权在握，登顶人极，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

一切都很好，可惜你不在，这一切无人共赏，有何意义。

为表诚意，他要徒步走到宫门外，敬告上天。

到祭台时，天已经微亮了。

你醒了吗，还是仍在梦乡？

姜见隐站在祭台上，叩拜敬香。

耳边礼乐声庄严肃穆，他却仿佛听到了凉州城中，度春风里的西域歌声，看到一人翩翩起舞。

他奠玉帛，焚祭品，听祝文。

烟雾缭绕中，他像木偶一样，面无表情的遵循着精细的礼仪，分毫不差。

今天是你的生辰，是不是也有很多人会在你面前说这些冗长乏味的话语，你会不会和我一样心生厌烦？

祭祀之后，他返回宣贤殿，听百官朝贺上奏，定君臣之分。

直到要颁布诏书时，姜见隐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朕惟齐国之君，承上苍之意，今文武大臣百司众庶合辞劝进，尊朕为皇帝，以主黔黎。勉循众请，今告祭天地，即皇帝位。建元元和。恭诣太庙，尊父弘安帝为太上皇，追尊生母孝端皇后为太后，欲尊凉朝陇州公主为皇后。此国之喜事，牢狱大赦。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内侍的声音尖锐的传进百官的耳中，除了早知内情的人，满朝惊骇。

陇州公主？！

陛下还没坐稳尊位，凉朝还不知道是什么态度，竟然就在立朝诏书上对天下人广而告之？！

元和皇帝大概是疯了……

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表情走马灯似的从姜见隐眼前划过。

他眼前却浮现出一支玉簪。

这支簪子夹在凉朝的贺礼中，他还是一眼认出，这是谢倾的贺礼。

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器绍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