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户洒到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宋羽河视线虚无,不知道落在哪里,漂亮至极的眼睛好像蒙了一层釉光,微微一晃,缓缓出现一抹水雾。
他脑子本来就不怎么好使,此时更像是处于宕机状态,根本不知道思考。
甚至都没想过是共处一室的人偷拿走了。
直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宋羽河茫然地抬头看去。
连彦回来了。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手中拿着下楼买的早饭,瞥见一地的凌乱非但不生气,反而轻轻笑了笑,若无其事地问他:“吃饭了吗?”
宋羽河呆呆看他,羽睫被水痕浸湿,湿漉漉一片,像是被欺负惨了的狼狈样子。
连彦悄无声息勾起唇角,还在问他:“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宋羽河反应慢了好几拍,直到连彦不耐烦地回到了座位上,他才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扶着床爬起来,带着哭腔问他:“你……你见到我的仿生人了吗?”
连彦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说:“说什么呢,我们学校可是不准携带仿生人的。”
宋羽河已经不会思考了,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只好又抖着声音重复一遍。
“你见到我的仿生人了吗?”
宋羽河看起来已经绝望到要哭出来了。
连彦几乎享受地看着他狼狈的苦相,一直掩藏在那和善皮囊下的恶意终于藏不住,紧紧盯着他的脸,说:“就算我见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宋羽河“啊?”了一声,似乎有些不理解,想了一下,才伸出两只手:“那你把他还给我吧。”
连彦讥讽地看着他。
被当众处分的难堪,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彻底的纾解。
就算他能进入研究院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低声下气地求人?
连彦和路高城本来是打算和原计划一样,将宋羽河偷藏仿生人的事捅到研究院去的,但被路上一个多管闲事的狗男人骂了一顿后,两人又想到了新的主意。
宋羽河这么在意那个仿生人,如果在他睡觉时把仿生人偷走,他会露出怎样崩溃的表情呢?
就算宋羽河知道仿生人是室友拿走的,却碍于学校禁止仿生人的规定而无法告诉老师,甚至连报星警局都不敢。
宋羽河并不知道人心险恶,又重复自己的话:“你把他还给我吧。”
把他还给我吧。
连彦好笑地见他浑身发抖濒临崩溃的模样,微微侧着身子,将从刚才起就放在桌子上的摄影器对着宋羽河录。
这样狼狈的样子,自然要好好录下来。
宋羽河呼吸都有些急促,长时间的紧张崩溃让他再也忍不住,眼泪直接滚了下来。
连彦似笑非笑看着他,终于淡淡开口了。
“在那。”
他伸出手一指。
方向是透着阳光的窗户。
宋羽河一愣。
连彦带着恶意说:“我一时没注意,让它掉下去了,你下去捡吧。”
他和宋羽河当室友的时间不长,但大致了解,这个人不知道是脑子不好还是太胆小,是个从不会和人争辩的人。
有时连彦听到学校的人当着他的面骂他蠢货,他也只是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这种人在乡下生活太久了,乍一来到和他格格不入的大城市,那些异样的目光和恶言恶语能将他骨子里的自卑激发到极致。
有些人都是被流言蜚语给生生毁掉的。
连彦正想着,果不其然见宋羽河迷茫看着窗户好一会,才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走,似乎是要听话地去捡仿生人。
连彦露出一个讽刺和不屑的笑容。
他正要转身和路高城分享胜利的喜悦,突然听到门似乎被关上了。
连彦疑惑抬头看去。
宋羽河并没有出门,反而像是平常一样将大开的门关上,随后转身朝他走来。
那张脸依然是肉眼可见的绝望和茫然,但连彦看着却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宋羽河已经走到他面前,朝他抬起纤瘦的手腕。
连彦愣住了,脑海中闪过“兔子急了还咬人”的念头,心中却根本不担心。
反正这事闹大了,宋羽河私藏仿生人的事就能让他完全讨不了好。
下一秒,宋羽河的手猛地拽住了连彦的衣襟,漂亮的脸微微靠近,声音带着还未散去的哭音,显得有些软糯勾人。
“你把他扔下去了。”宋羽河轻轻歪了歪脑袋,茫然地说,“你把他扔下去了。”
连彦对上他的眼睛,突然浑身一激灵。
他终于知道宋羽河和之前哪里不一样了。
是眼睛。
之前宋羽河的眼睛好像星河漫天,好看得让人恼怒。
但现在星河坠落,只剩下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