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四季(42)
屋外嘈杂的知了声和不远处的车流声一股脑儿塞满这间公寓,和楼上的安静形成对比。
老人招呼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我不出门的时候不戴这个东西,那些知了炒得我头浑。”
他从餐厅搬来一张木椅子坐于茶几旁,指了指助听器,大声说道。
“大爷您一个人住吗?” 一凡也提高嗓门问道。
“对,老伴过世快两年了。以前不爱听她唠叨的时候也不戴这东西。” 说着他笑了。
“您经常坐在那边的阳台上吗?” 一凡指了指有阳台的那个房间。
“现在天气太热,不出门走动。早上太阳大起来以前,还有黄昏的时候就坐在那里看看外面。”
“你们是警察吗?” 他指了指苏何的胸口,刚才苏何就是从那里边掏出了警官证。
“对,您知道对面的小区前天有人死了吗?”一凡继续问。
“知道,那天动静挺大的。” 他点点头。
“您前天坐在外面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户人家窗户里面的动静?”
“警察来的时候听到警笛了,看到那家人家窗户里蛮多人来来回回。”
“出事之前看到过什么吗?”
“我不大看人家窗户里面,没啥看的,我就看看天,看看鸟,往远了看。”
“那您没有注意过那家窗户里的事情?”
“没有啊。不看的。”
“我们能去阳台看看吗?” 一凡问道。
“好的,过来。”说着他起身,招呼一凡和苏何跟着他。
这个阳台离覃苗苗家更近一些,如果细看的话,可以更清楚地看见窗户里面的生活。
然而大爷并没有注意过这些。对他来说,也许生活已经远去,远到像天边的一道天际线。
“好的,谢谢您。”
一凡说。苏何对他点点头,两人转身欲离开。
“你们这就走啦?”
大爷站在原地未动,看着他俩,略显浑浊的眼睛陷在满是褶皱的眼眶中,流露出些许失望。
“对,大爷,我们没啥要问的了。”
“哦,好。自从老太婆死后,我不常和人说话,戴上这个东西有时候也听不大清楚。”
他说着又笑了。
他开门让一凡和苏何出去,加了一句:“有空再来坐啊。”
一凡不知作何回应,只微笑着点点头。
回到前面小区的时候,门卫大爷已经换成了先前见过的那一位,看到他俩就直接把门打开,从门卫室走了出来。
“你们今天没开车过来吗?” 他好奇地问道。
“今天还要去那家?查到什么吗?” 仍然是一连串的问题。
“今天又是很热的一天呐,昨天那场雨倒是凉快了一阵是不是,你们说。” 他自顾自说着。
“我们早上就来了,刚才没看到您。” 一凡说。
“哦,我10点接班,到晚上10点下班。”
“12个小时啊,不回家吃饭吗?” 一凡一边等着苏何把车开出来,一边和大爷唠嗑。
“不,家里没人了,说话都没人应。饭都自己做好带出来,在这里解决。”
苏何把车开到挡杆前,一凡上了车,和大爷挥挥手。
车上一凡一言不发,燥热的风从两边降下的车窗吹进来,苏何察觉到一凡的沉默有些异样。
“怎么了?” 他问。
“没什么,苏队……”
“其实我在想,我将来会不会也这么寂寞。”
“嗯……”
“虽然现在也是一个人,但是我有工作,有你们,还有阿婆。”
“可是有一天,这些都失去的时候呢?” 一凡少有的陷入悲观。
“人的忍耐力是不可估量的。” 苏何说。
一凡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什么啊,苏队……” 一凡还在笑。
苏何皱起的眉头因她的笑而舒展开来。
人的忍耐力是无可估量的。
仿佛是恒久的寂寞从他有记忆以来就如影随形,直到遇到林怡,直到后来遇到这份忙碌的工作。
也许是他把自己的寂寞转移给了林怡,她忍耐了许多年,终于选择离开,又把那份寂寞归还给了他。
车子穿梭于车流中驶向警队。苏何打开车载广播,广播里正在播放一首歌。一个声音乘着管弦乐轻轻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
知了 5
一凡连水都没接一杯,就着手查看监控录像。案件的脉络她已经基本清楚,只挑重点时间段的来确认。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陆洋十二点出现在下行电梯里,他身着白色T恤,头上未戴帽子,卡其色长裤加一双白色鞋子,五分中后从小区北门开车离开。
下午一时左右,在小区南门出现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身穿黑色T恤衫的男子,同样是卡其色长裤加一双白色鞋子。帽檐遮住了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