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四季(18)
“不清楚。”
“是男人还是女人?”
“应该是男人吧。”
“他平时带朋友回家吗?”
“一般不会,都是出去见人。”
“他有没有固定的……男朋友?” 苏何停顿了一下,继续把话问完。
“大学里有过一个,没毕业就分手了。现在没有。”
“他出去见的人都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有时候一起去酒吧,他也会从游戏里结识一些人。”
“他最近和谁来往比较多?”
“没听他说起过。”
“周六晚上你在哪里?”
“我吗?你们……怀疑我?” 室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
“抓到凶手前谁都有嫌疑。” 苏何面无表情注视着他。
“我去了市中心的虹酒吧,呆到一点才走的。” 他显得有些沮丧。
“几点去的?”
“我9点多点出门,大概10点左右到那里。”
“有人能证明吗?”
“有,约了一个朋友。”
“好。我们要把吴成的电脑带回去,这个房间暂时不要动它。”
他们收起电脑搬下楼,装入车子的后备箱里,又回到楼上。
一凡走到吴成母亲身边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问道:
“你和我们去队里看一下你儿子吧,要不要通知他爸爸过来?”
“他爸爸?” 吴成母亲重复了一遍,倒像是没听明白。
“对。” 一凡点点头。
“哦,不要了,我自己跟你们去。”
入夏 2
车子安静快速地往城市中心驶去,一凡和吴成母亲坐在后排。
一凡发现到目前为止,这位母亲没有提过一个问题,此时她用粗糙的手掌擦拭着从眼角落下的泪,而那泪总擦不干。
一凡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她没有接,只把手掌在大腿的棉布裤上擦擦又继续抹脸。
“吴成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一凡尝试着问道。
她眼睛望着车窗外,好似没有听到这个问题。
车子驶过城西片区,开入城中高架,林立的高楼和广告牌贴着高架路迎面过来,又快速掠过,消失在身后。
吴成母亲突然开口道:
“他小时候就喜欢戴我的发卡、项链,和女娃娃玩耍。小娃娃嘛,我没觉着有啥不对。上初中开始吧,他经常在外边被打了回家,有时候脸也破了,他从来不吭一声,问了也不说。”
“后来我收拾他的屋子,看到柜子里有裙子,抽屉里还有口红。我偷偷问他哪里来的,他不说,我也不能告诉他爸。”
“我就是想不明白……”
她一手捂住脸呜咽起来。一凡抽出两张纸巾塞到她的手里。
“我记得有一次他和班里的同学打架,他爸被叫去学校。那孩子指着吴成的鼻子骂他娘娘腔,不男不女。他爸回到家里问我咋回事,看到吴成柜子里的衣服,又把他打一顿。十几岁的孩子身上瘦的一把骨头,哪里经得住天天被人打,衣服底下都是青一块紫一块。”
她双手捏扯着纸巾,回忆里的画面仍然刺痛着她。
“我和他爸没念过书,不会教育孩子,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毛病,想着他年纪大了就好了。”
说着她第一次转过头来,看着一凡,眼睛里有询问,还有压抑着的愤怒。
“前年村里有人跑我家里来,说她听到别人说的,在城里看到吴成和一个男的手牵手。乡下地方,这种事一传大家都知道了。他爸气的要和他断绝关系,过年也不准他回家。”
“昨天我接到电话,和他爸说吴成是不是出事了。他爸就说了一句话,他死了最好。”
“这回真如他的意了……” 说到这里她又呜咽起来。
一凡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她从后座望向苏何,只见他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脸上的线条冰冷又紧绷。
一凡轻轻叹了口气,头靠上椅背,循着吴成母亲望出去的方向,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城市一角。有光鲜亮丽的,有破旧不堪的。
这些角角落落里,到底藏着多少恶意呢?
如果活的和所有其他人一样,是否就逃得过那各式各样的偏见和伤害呢?
苏何把电脑交给技术室,叫秦钦盯着。一凡带着吴成母亲直接去了法医室。
苏何来到法医室的时候,一凡已经把吴成母亲送走,她情绪有点低落。
陈蓉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我虽然看的比你多些,也没有一次是轻松的。没有哪个父母应该这样送走自己的孩子。”
“跟我来,有东西给你们看。”
他们跟着陈蓉进入解剖室,陈蓉掀开尸体身上的白布,只见这个身体的胸口、腹部、手臂和腿部红红紫紫分布了不少淤痕。陈蓉说背部还有,一部分是陈年旧伤,一部分是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