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挽着胳膊说笑着去了。沈寰冷冷看着,人走远,她甩袖返回屋内。北方人身量高,她比一般北方女孩更要高,所以看着才像十五的,只是这话从一个媒婆嘴里说出来,她听着不舒服。
转个念头想想,自己该是长大了,不再是小女孩的模样,兴许已经有那么点女人的味道了。
八月节早过了,天儿渐渐凉下来,太阳落山,小凉风一吹颇为适意。沈寰心里烦,调了半晌内息也还是觉着烦,索性出了屋,溜达到院子里,预备在树下发会子呆。
枣树下已站了个人,薄薄的侧身,挺拔的长腿,颈子微垂,那样子像是怀着满腹心事。
她走路没声,见了这情形,只得故意弄出点声儿来。他听见了,转过头,月光洒在脸上,分明是窒了一窒的神情。
自从送完玉簪子,顾承就像有意躲着她,这一躲就是一个月。好在这一个月里,她有她的事要忙,顾不上理会。可今晚撞在一起,就容不得他再避开。
他脚下像是黏住了,沈寰就主动迎上去,星光想必是一点点落在她脸上的,还没到近前,忽然听他低声问,“你这阵子,休息不好么?”
连着一个月夜里不睡觉,自然好不了,可她不承认,“没有啊,我挺好的。”
顾承不满的看着她,“眼底一片郁青,哪儿好?”
她不觉垂下眼眸,突然想笑,连忙又绷紧嘴角。这么些天了,竟然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出来。
沈寰淡淡抬眼,“我说的好,是另有别的意思。还没恭喜三哥,今儿早起听见喜鹊叫,原来是好事要落在你头上。”
顾承不说话,慢慢偏过脸去,眼睛里渐渐有了一种,认命的悲凉。
沈欢望着他,觉得那份悲凉里头,终究还是凉多过于悲。
她想起白天祝妈妈的话,三爷对自己的事忒不上心,太太实在没法子,决定赶着今年底把事情给定下来,回头选好了人家,还要请那边顾府上的太太帮忙相看,都满意了才好下聘。
一个男人家,就这样由着别人决定了自己的终身,想着都怪没趣的。这世道,男人女人都一样,做人的规矩,既然要守,就得认命。
知道人家此时难受,就不好再火上浇油,她缄口不开玩笑,可心里头还是活泛的,仰着头望了好一会天,赞叹道,“河汉浩淼,满天的星斗衬着月色,真壮阔,这就是造化的神奇。”
因为仰着脸,她的脖颈伸展,更显修长,下颌的轮廓精致难言,美得足以令人屏息,足以浑然忘却周遭一切人与物。
顾承许久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咬着牙关,咬得浑身筋骨都泛酸了,才勉强忍住,没有让一句话冲口而出。
那句话,是他方才在心底的赞叹:你,才是造化的神奇。
第14章 调戏
夜风微凉,扑面带着花香。顾承身量比沈寰高出不少,闻得出那香气,是从她发梢上飘来的木樨味道。
他能看清她眼底的郁青,自然也能看清她身体的轮廓。月光下瞧美人,别有一番动人韵致。
这是发乎情,顾承安慰自己,之后得靠意志,止乎礼!
他不敢再看她,低头盯着脚下,架不住脑子里还是信马由缰,原来她不喜欢用桂花头油,那木樨的清香确实更合适她。
桂花太甜腻,她这个人,是纯粹的美,并没有一丝甜。
胡思乱想着,她的声音就响起,低低的,像是痒梭梭的吹气,“都挑了哪些人家,三哥知道么?”
心猿意马立刻烟消云散,顾承恹恹回答,“没细问,也不想打听。”
沈寰禁不住笑起来,“别啊,三哥对自个儿的事还真不上心,这话说的像是自暴自弃。”
顾承无声笑笑,自觉无言以对。
沈寰转头,认真看着他,“三哥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说来听听。”
顾承侧目,“这事儿,一个姑娘家问不着罢?”
“怕什么,我不是你妹子么?”沈寰笑得畅快,眼波横生爽利的娇媚。
禁不住这样的笑意,顾承渐渐软化,“不知道,我真没想过。”
“可你都二十一了。”沈寰打心眼里喜欢这么磋磨一个老实人,一抬手够了一颗枣儿,随意蹭蹭,放在唇齿间。
喀嚓一声,清脆悦耳,“这会儿想想,趁没人说给我,也许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娶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说给她听也没意义。”
话是狠话,有她一贯的果决。
顾承无可奈何,“我这人,注定没多大出息,全无封侯拜将的指望。姑娘家跟着我,是要受委屈的。我怕照顾不好,也不知道上哪儿,能找着一个和我心思一样的人。”
沈寰点头,“那不能算是没想过,只能说是心里明镜,眼前摸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