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最后的机会,他沙哑着声音,气若游丝,低语道,“后面的人……他的练门在……眉心……杀了他,快走……”
纤细的脖颈垂了下去,再无半点生气,唯有唇角一抿笑,是求仁得仁后欣喜的慰藉。
“你要记得他,是我们负了他。”顾承恻然,“把我放下,好好应付眼前的人。”
沈寰摆首,“不放,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背着你,我才有劲儿打架。”
迎上去,直面那个没有表情的人,“你的名字?我不杀无名无姓的人,也不能死在不知名姓的人手里。”
那人慢慢踱着步子,慢慢开口,“我姓曾名川,师从太极门。听说你有一手杀人不留痕迹的绝活,特来会会。你放下背上的人,我和你讨教几招。”
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即便这个曾川依附权贵,甘愿为朝廷走狗,也还是选择单打独斗。这是尊重对手,因为有对手,才能知道高低。
沈寰淡淡一笑,“不需要,我不会放下他。你出招罢。”
曾川皱了皱眉,“你这样,我即便赢了也胜之不武。我保证不会伤他,除非你死,否则我绝不动他分毫。”
“我不相信你,你是反复小人,谁得势就投靠谁。”她轻蔑的扬起脸,“我背上的男人,打十二岁起,我就跟着他,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无论任何时候也都不会抛下他。”
曾川冷冷瞥了她一眼,“好,那我就得罪了。”
说罢,他突然出手,迎面一拳向沈寰击来。
快速、精准、充满刚劲,拳头夹带的风声扫过她的脸,似刀割般锋锐。
沈寰却没动,连闪避的意思都没有,嘴角带着讥诮的笑意,堪堪送出左拳。
一拳过后,曾川退了半步,沈寰却退了三步。血涌到嗓子,生生又咽了回去。她瞪大了眼,看见曾川含笑拂去肩头的袖箭,那支箭似乎只是挂在了他的衣服上,丝毫没有一点入肉的迹象。
“你是靠这个杀人,我明白了。”他站稳,相距七步,越发显出泰山压顶的气势,“你的箭很快,也很准,可惜内力还差少许,不过在你这个年纪能有如此修为,也算难得。”
沈寰说不出话,如果张口,先于语言而出的会是一口鲜血。看来良泽说得不错,这人内功精深,浑身肌肉收放自如,可以阻挡住任何利刃。她满面踌躇,曾川便不再给她机会,双拳挥来,拳风将她牢牢笼罩,每一记都旨在压制她的右臂。她应接不暇,手指按在箭上,根本无力掷出。
所幸脚下还能闪避,她用尽全力,身子猛地向后掠去,十分狼狈的跳出对方拳风之外。
“放我下来。”顾承绝然道,“没有我,兴许你还能逃出去。”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忘让自己活,可是没有他,她又岂能独活?
她笑容惨淡,望向曾川,“看来今天,我要死在你手里了。”
“是你太托大,我也不想占你便宜,你放下他,全力应对,我们再决高下。”
她黯然颔首,也只有这样了。转过头,仔仔细细的看着顾承,“纯钧,我又要食言了,还是不得不抛下你。”
她声音极尽动容凄婉,可顾承却看得极清,她眼里分明划过一丝狡黠的笑,嘴角牵动,口中蓦然有一道银光闪烁。
那个“你”字才刚说完,她倏尔回首,双臂一动未动,身子也似钉在了地上,只有一道劲风自脸颊而起,疾飞至曾川面门,直入两道枯眉之间那一点柔软无力的所在。
曾川双目圆睁,霎时间眼里写满不可思议!但眉心的剧痛那么真实,却是半分做不得假。
“你,你怎么知道,我……”他身子矮了下去,“你的手臂没有动过,手指也没有,你的……”
他摸向中招的疼痛位置,摸到的竟然是一枚绣花针的针尾,针身早已没入他的脑门。
“你是用……用……不可能,莫非你真的会杀人无形?不会的,我不信,天下间真有这样的功夫?”
曾川跌坐在地,只剩下最后一丝气,勉强提着,只为等她一句答案。
沈寰轻慢的笑了一声,缓步上前,“我是个刺客,杀人不留痕迹是我擅长的事。袖箭太大,不如绣花针小巧。双手太显眼,容易被人辖制。我用的是舌头,那里是身上最柔软的地方,可是力道却惊人。于唇齿间杀人,岂不是真应了那句,杀人无形!”
曾川恍然,双目迷离一刻,终于慢慢沉寂下来。
他死了,她浑身一松,再也耐不住,一口血喷涌而出,咬着牙之际,不忘宽慰身后心疼到发颤的人,“不要紧,放心好了,死不了。”
擦擦染血的嘴角和下巴,她得意的笑笑,“这招够不够漂亮?灵动子上最精深的杀人手法,我终于练成了。只是可惜啊,我受了伤,十步开外也用不了这招,更加对付不了铺天盖地的箭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