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在没遇上这事儿之前,忠王府的岑姨娘对这话也是不信的。
岑氏出门采买首饰衣裳,是得了王爷王妃首肯,为的正是她怀着身子,怕闷在家里无趣才特许她出门转转。谁知打从制衣铺子出来还没上轿,街角就有几个帮闲似的人对着她吹口哨。
论起来,她身边跟的抬轿小厮和护卫,拢共加起来不过六个人,穿着打扮均未露王府痕迹,乍一看不过是像大户人家的姨太太出行。所以招来几声轻薄的调笑,岑氏也没打算上前理论,全装没听见,吩咐起轿回府。
路上赶巧,要穿过一处小巷子,突然间巷子那头窜出几条大汉,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方才冲着岑氏调笑的人。猛地见了这群人,先吓得贴身丫头嗷地一声叫。两个护卫一个冲上去,另一个挡在轿身前头,没成想对方人不光多,拳脚也算厉害,不过几个回合,王府的护卫竟败下阵来。
岑姨娘撩开帘子看了一眼,登时花容惨淡,莫非今儿要受辱殒命在此处?
正自吓得快要昏厥过去,忽然一个穿宝蓝色直裰的俊美少年从天而降,赤手空拳和那伙人一通打斗,须臾功夫,竟把人全都撂翻在地。
少年身姿盎然,朝轿中她拱手一笑,“夫人请宽心,眼下已无事。这伙人怎么处置,还请夫人拿个主意,是要送去顺天府还是就地打他们一顿出气,在下听您的意思。”
话问得颇为周详,毕竟府门宅门里头看重名声,出门遇上这种事,即便女眷清清白白的,传将出去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也难免有损声誉。所以很多人宁愿息事宁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报了官那可就是没有回头路了,岑氏冷汗涟涟,摇头道,“算了,也是我今儿出门没瞧黄历,这群人……教训过了,就,就放了他们罢,我家夫君是要面子的人,我不想让他知道了心烦。”
少年点头,灿然笑道,“好,那就依夫人的意思。”
不过是帮闲流氓,处置起来也容易,何况双方早有约定,几个汉子想着事后能得三十两银子,现下挨几记拳脚也就觉得值了。
那俊美少年自然是沈寰扮的,调戏岑氏的流氓是她在街面上找的,合起伙来演这么一出,无非是为接下来能有机会进入忠亲王府。
“夫人要回府,在下相送一程罢。”
岑氏心里打鼓,人家是好意她不该拒绝,可对方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叫人知道怕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正犹豫着,沈寰已悄然趋近,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姐姐别怕,我和你一样,都是女孩子。”
岑氏顾虑全消,又惊又喜,这样俊俏倜傥的女子还是头一回见着。她满心敬慕,一路上和沈寰相谈甚欢,轿子还没见府门,已经快把沈寰引为知己。
知道对方同为女人,仿佛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岑氏是没心眼的人,对着沈寰问长问短,把自己的事儿也差不多交代个底儿掉。闲话半日已到了午正时分,忠王李烈这头得了消息,忙匆匆赶来安抚自家爱妾。
这种事说起来扫脸,忠王平日隐忍,这会儿也怒火中烧,只是救人的少年还是该酬以重谢。他阴沉着脸,请沈寰去花厅处叙话。
忠王身边只跟了个亲信侍卫,寡言罕语,面色和主子一样深沉,见沈寰只是欠身拱手,连大礼都不行一个,才沉声喝问,“大胆,见了王爷还不跪下!”
沈寰直起身子,笑笑道,“在下是江湖中人,没规矩惯了,平生只拜天地君亲师,还请王爷担待则个。”
忠王面色更沉,双眸阴郁,“无妨,沈少侠请坐。少侠相救本王爱妾,本王深表感激,无以为报,便以金箔俗物聊表谢意罢。”
托盘上盖着红布,打眼一扫,大约也有个二三百两。沈寰摇头一笑,“王爷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路见不平本就没打算要回报,更何况,我并非只为救王爷的爱妾,而是为着岑姨娘身上藏的,更金贵之物。”
她说完,看得清楚,忠王的脸色倏然变了。岑氏方才和她闲谈,绝口不提自己有身孕,受了惊吓按说早该张罗府内医官来问平安脉。可岑氏不提,当着她的面和贴身丫头打眉毛官司,也是不叫提这话的意思,再看屋里其余伺候的人,也没有一句关切到这个话题。
沈寰对忠王子嗣问题本就存疑,她人又足够明敏,所以猜度出他在府里刻意隐瞒岑氏有孕,应该是想要留住这个孩子。如今亲眼看见他的面色,倒是更加验证了她的揣测。
果然,忠王神情惨淡,苦笑道,“贵上消息灵通,既已知晓,本王想听听,他接下来有什么样的打算。”
她笑笑,看来他是把她当成了常全义的人,摇摇头,她直抒胸臆,“王爷恐怕误会了,我是江湖中人,独来独往不为谁人效力。今日有幸见到王爷,倒是很想为您保全府上至为金贵之物。在下愿尽绵薄之力,不知王爷能否信得过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