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大师(22)
秦斐猛地站起身,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陛下,正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陛下是君,微臣是臣,皇后是君,小女是臣。君要罚臣,定是臣有过错,皇后娘娘会有此举,必是小女举止失当,这是其一。”
叶宣梧低着头,仿佛在说天底下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微臣为父,小女为子,微臣教子无方,才使小女触怒皇后。子不教,父之过,虽皇后娘娘网开一面,但微臣不敢心存侥幸,唯有自请圣裁,这是其二。”
“微臣之妻姜氏乃一深宅妇人,见识短浅,只知溺爱小女,丈着祖上功勋,竟不满皇后责罚,想要退回赐物。微臣岳父得知此事,自感愧对皇恩,奈何缠绵病榻,只能托臣代为请罪,这是其三。”
说着,他打开身前木匣,露出匣中之物。
那是一把颇为朴素的长剑,鞘身颜色暗淡,剑柄多有磨损,唯有衬在身下的柔软丝绸证明了它一直被精心保管。
这剑既未勾金,也未嵌宝,与京中时兴的奢华样式差了十万八千里,在场却无人敢露出一丝轻慢。
“太(祖)佩剑!”方才与秦斐耳语的内侍惊叫道,“这、这如何使得……”
“姜侯这是何意?”单手撑在檀木书桌上,秦斐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秉圣上,”叶宣梧依旧沉稳,“昔年沙场之上,初代定军侯三次为太(祖)挡箭,为大夏舍生忘死,才换得了太(祖)赐下此剑。如今臣妻辱没门第,微臣岳父自感不配蒙受皇恩,只能将此剑奉还陛下。”
叶宣梧将匣中长剑取中,举过头顶,朗声说道:“臣治家不严,有愧皇恩,恳请陛下治罪!”
话音一落,紫宸宫里一片寂静。
叶宣梧手举长剑,身体前倾,一动不动,而内侍瞥见帝王青白交加的脸色,连忙也低下头,全当自己是个瞎子。
过了好一会儿,二人才听到秦斐发出了一声叹息。
“定军侯这是与朕生分了啊。”青年苦笑着坐回原位,“姜爱卿戎马一生,为我大夏杀敌无数,拳拳爱国之心,朕哪能不知?且郡夫人英姿飒爽,懂事明理,又岂是他所说的那样?”
说到这里,他对跪着的叶宣梧摆了摆手。
“太傅快快起来,这事归根到底,还是朕的不是。”
这么说着,秦斐闭了闭眼,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后面的话。
“朕自幼接受太傅教导,可可就如朕亲妹妹一般,见到了好吃的好玩的,总想给她带一份。那套粉釉是今年官窑新上的供物,恐怕皇后就是想起了朕说得给可可留着,才闹出了这么个乌龙。”
“魏彬!”他扭头对内侍吩咐道,“命人去相舍把粉瓷取回来,朕记得可可喜欢青瓷,开朕的私库,你挑几套送去相舍,亲自去。”
“诺。”内侍把头埋得极低,大着胆子发问,“那,那衣裳呢……”
“衣裳?”秦斐垂下眼帘,淡淡说道,“皇后前几日不是还说不知赏花宴穿什么好吗?”
“朕觉得,这件——就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潇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第12章
叶可可再一次从梦中惊醒,看着头顶绿油油的面板,只觉得分外糟心。
嫌弃地把在自个儿脑袋顶上作威作福的面板推到一边,少女熟练地爬下床塌,摸到睡前留好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凉透的茶水顺着喉管淌进胃里,叶可可打了个哆嗦,听着外间玉棋规律的呼吸声,总算有了重回人世的实感。而被留在床塌上的面板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在她头顶洒下了一片诡异的绿光。
“宿主:叶可可。”
“造反进度:0.00%。”
瞧着它阴魂不散的死样儿,少女心头火起。
什么天降宝贝,无双机缘?这鬼东西明明坏得很!
自打以退为进将了皇后一军,她就整宿儿整宿儿地做起了噩梦。梦里的她不是在给夫君纳妾,就是在神龛前祭拜爹娘,过得压抑又憋屈。这还倒罢了,方才她甚至梦见自己站在产房前,等着给那个耀武扬威的妾室养儿子!
这还能忍?
深吸一口气,叶可可又灌了一口杯凉茶,强压下重新蹿起来的火气,偏偏面板跟缺心眼似得围着她打转,活像是无声的嘲讽。
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默念十三字真言,少女果断抓住悬在空中的面板,一把将它倒扣在了桌子上。
没了绿云笼罩,她顿觉神清气爽了不少,拿起放在一旁的剪刀,小心翼翼地修掉了分岔的烛芯。暖色的烛光重新点亮了昏暗的闺房,也映出了纱窗上一道古怪的树影。
那树影头大身子小,树干上鼓起了一个硕大的包,像是一只特大号秋蝉,时不时还鼓动一下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