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白山茶(128)
时韫裕从医多年,哪怕内心再刻薄与冷漠,嘴上说的话总是温柔又善解人意。
可这一刻,他从眼底衍生的寒意遮也遮不住。
多可笑啊,自诩为家人,却不见他们吝啬孩子一丝一毫的时间。
造成如此境地,却还要假惺惺地说迫不得已,然后乞求孩子的原谅。
伤害了孩子,还要给孩子灌输父母为你好的理念,最后让孩子不计较一切地原谅父母。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呢?
时韫裕望向这对泣不成声的夫妇,内心只觉得可笑至极。
他甚至连笑都懒得维持,冷言道:“抱歉,您与孩子之间的事情,我不便插手。”
夫妇俩悻悻地离开了。
他揉了揉眉心,接诊下一个病人。
轮到最后一个,对方连着鞠了好几个躬,非把时韫裕逼到为难起身请他离开才肯挪一下步子。
下一秒,万姝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报告道:“时主任,郁叙家属那边好像出了点事,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一般遇到这种事,时韫裕是不太想理会的。
除非病人身体突发状况异常,他才会起身急匆匆地赶去。
这种私事,他很少顾暇。
但是想到岑颂对他不近人情的控诉,时韫裕有一瞬的犹豫。
万姝再次喊了声:“时主任?”然后她又想到时韫裕平日里的性子以及医院里繁重的工作,预备关上门,“您先忙吧。”
时韫裕起身:“我去看看。”
*
“我不吃!”病房里,郁叙怨念地大吼,却因为激动的情绪而猛地咳嗽起来。
郁父郁母吓得赶紧把饭撤下,护工瞧着这一幕,劝说这对夫妇:“郁先生郁太太,郁叙现在身体状况不稳定,你们还是先出去吧。”
“······”看着儿子通红甚至有青紫趋势的脸色,夫妇二人最终还是退出了病房。
他们今天一大早就来跑来陪儿子一天,还没和孩子说上一句话,就在外面待了半天。
但这种情况也是预料之中,他们常年在外打工,郁叙都是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后来到京都住院也没有见过父母几面。
等于说,郁叙理解的亲情方面,划分范围里只有外公外婆。
可惜二老已经死了。
郁父郁母叹了口气,走到洗手间接电话。
他们只有今天一天能陪孩子,明天又要回去上班了。
可现在孩子连见都不想见他们。
“郁叙。”脆甜的声音随着敲门声响起。
郁父郁母循声望去,看见一个面容清丽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孩正站在病房门口,嘴上软软地责备着人:“听说你不吃饭?怎么回事?嗯?”
而他们的儿子比较刚刚有了不少生气:“不想吃。”
“为什么不想吃?”这个女医生又追问。
郁叙闷声:“就是不想吃。”
护工这时走了出来,对他们解释:“这是肿瘤科的岑医生,郁叙和她挺亲的,每次都是这个岑医生来了才多吃一口饭。”
郁父郁母由此放下心来,想要上前和这位岑医生交涉,护工却摇头提醒:“先让岑医生哄哄吧,郁叙一天没吃饭了。”
夫妇俩点了点头。
岑颂走进病房,坐在他旁边,直奔主题:“听说你爸爸妈妈来看你了?”
郁叙正为这事糟心,一时没有说话。
“行了不要不开心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岑颂把桌子上的勺子塞到他手里,指着小方桌上的饭菜,“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还不赶紧吃饭?”
郁叙把勺子再度放下,道:“我没胃口。”
“你是林黛玉啊你?还没胃口?不就是和爸爸妈妈闹别扭?有必要赌气赌一天?”岑颂敲了敲他的脑门,斥道。
郁叙转头:“他们从来不看我,恨不得我死在医院才好。”
“嚯——你这是什么想法?”岑颂被他逗笑了,“他们在为你的病四处奔波啊,你不仅不懂得感恩还反过来怪爸爸妈妈,你说你是不是白眼狼?”
郁叙急眼:“我有叫他们救我吗?我有叫他们带我来京都然后天天把我丢在这里吗?”
岑颂给他顺毛,调侃:“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心理吗?”
郁叙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什么?”
“你这就是典型的小屁孩心理。”岑颂直接戳穿他,“明明很希望爸爸妈妈过来看自己,来了还要和他们闹别扭。”
郁叙红着眼眶不说话。
“好了我们不气了,先吃饭。”岑颂又把话题回到起点,哄着他,“有什么不开心的和他们好好说,没准他们就多来看你几次了。”
郁叙咬牙切齿:“我才不想他们过来!”
岑颂笑了下:“那你希望我过来吗?”
“随便你,爱来不来。”郁叙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吃起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