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欲也(88)
面对这种煎熬,张昀生一个大男人尚且勉强挺住,张从徕年过半百,大半辈子要强,如今这一刻终于泄下一口气,孤冷的表情更添几分凄苦。
手术室门口一片昏蒙蒙,渲染得人的神志也是一阵混沌。
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手术室门开,先从手术室出来的是张愔愔,一个瘦弱的小丫头片子。张昀生扶着姑姑上前,主治医师说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张愔愔被推进重症监护室,生命体征仰仗着医疗仪器来维持。
接下来仍是一轮等待,等到张昱尧出来时,情况似乎更加危急,同样被送入重症监护室。
两人站在外面,只能透过玻璃,隐约瞧见里面的情形。
张从徕忽然身体往后连连倒退,张昀生眼明手快扶住了她,她浑身瘫软,被扶着坐在了墙边的排椅上,她这才倒回一口气。
“昀生啊……”张从徕一下攥紧侄儿的手,用尽力气,白瘦的五根手指青筋突异,多说无益,她下意识地抓住唯一的依靠。
“放心,”张昀生依然扶住她,沉沉地说:“万事有我。”
重症监护室不能陪床,张从徕却不愿离开,张昀生劝了两句,让保姆送她回去。
这几日难熬,张昀生每天陪着姑姑过来医院,探视完再把人送回去,到了第四天,张愔愔情况好转,转入了普通病房。
张昱尧却仍是那样,静静躺在了那儿。
张从徕这一刻崩溃大哭,整副身心仿佛已经透了支,倒在了侄儿怀里,呜呜的哀声响彻走廊,闻者心惊肉跳。
纵是见惯场面的医护人员,也是心下不忍。
张昀生一直陪着,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坐了一夜。
张从徕在后半夜一时醒一时睡,把自己折磨得够呛,张昀生这一连几天同样没怎么休息,尤其在这会儿,他更必须得撑着。
这一夜过去,张从徕忽然想开了似的,平静了不少,然而整个人却是静而孤。
直到两日后,张昱尧终于也转入普通病房,张从徕表情只一刻松动,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绷着神经,日日守在病床。
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公司。
顺便带起一些陈年往事。
据说当年副总的父亲也是出了车祸,病床上这一躺,就是10年。
董事长这10年怎么过来的,旁人无法想象,如今要是连儿子也是这个结果……一群人议论完,接着求老天爷开恩。
陈韵把於棠叫进办公室,说:“看你这一上午魂不守舍的,与其留在这煎熬,不如过去瞧瞧,我给你批假,反正今天没什么事情。”
於棠说:“人家现在指不定怎么焦头烂额。”
她这么跑过去,不是给人添乱么?
但是於棠想到台风登陆的前一天,她一点小伤进医院,他不顾风雨赶过去的。
左思右想,她还是请了假过去。
今天倒是个晴天,阳光普照之下,万物皆明媚。
於棠问找到张愔愔的病房,她轻轻敲两下,很快有人将门从里头打开,她抬头就见到了他,彼此有一刻的怔忪。
张昀生脸色带着疲态,两只眼睛都冒了血丝。
她看得心头泛着酸楚,很不是滋味,
张昀生微愣一下,立刻就说:“回去。”
於棠一早料到他的反应,心里却依然不好受,说:“我来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他放轻了嗓子,“快回去。”
“我来都来了。”
见她站着不走,张昀生出来把门合上,拉着她离开。
於棠不想在医院走廊里闹笑话添麻烦,只好被他拽着进电梯,到了一楼出来,又被他拉着走出住院大楼。
张昀生直接将她带出医院,站在路边打算给她拦一辆车。
於棠挣扎一下就挣开了他,
出来以后,张昀生疲惫却冷肃的神情,暴露在朗朗日光之下,於棠直视着她,两人都站着不动,对视着,僵持着。
他一双眼睛血丝狰狞。
於棠的心口剧烈跳动着,呼吸急促,她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总之不似往常那么平和就是。
张昀生无奈先开口,却是喊她的名字:“於棠……”
於棠问:“我来这里,会给你添乱?”
他一时半会儿没吱声。
她转身瞧着路边,一辆车过来,她伸手就要招揽,手臂却被他抓了回来,顺势将她搂入怀里,他下巴磕在她的发顶。
喊完一声棠棠,便是久久的静默。
“你到底……”於棠眼眶涌起酸涩。
他闻言,抬起她的脸端详了片刻,说:“先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这里不需要你操心,先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
於棠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的家事轮不到我来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