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好，请问你是三阳弄1041号门牌上写着的号主吗？这间房子的主人是搬走了吗？”

“是找我外公吗？”男人语气微顿，似乎是沉默了一下，“他九月去世了。你有什么事？”

夏眠愣住。

九月，也就是她刚刚开学的时候。

“我是s大新闻系的学生，想拍摄一个有关堂名艺人的微电影，原本想请教一下汪爷爷……抱歉，是我唐突了，请节哀，”她慢慢地说道，“请问……请问那些院子里的猫呢？”

“有些送给邻居朋友，有些送到了救助中心，都按照外公的遗嘱安置好了，”停顿片刻，男人又道，“不用难过，我外公是寿终正寝，一生没有什么烦恼病痛，是喜丧。”

听了他的话，夏眠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了一点，轻轻点头，“打扰先生了，谢谢你。”

对面传来一句“没事”，随后电话被挂断。

手机里的忙音还在继续，夏眠看着屏幕，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感。

打电话的时候，夏眠开了免提，因此王梓萌也听见了二人的对话。

此刻的她也有些沉默：“……现在怎么办？”

“与老人相遇”是夏眠的微电影构想的核心内容，眼下断了老人这条线索，就好像微电影失去了灵魂。

夏眠咬咬唇，一时拿不定主意。

换一个主题吗？还是编一段故事？但已经有了初步构思，少了这么一段关键素材的话，怎么改编都觉得不对劲……

忽地，夏眠的手机响了。

是那个男人打来的电话。

她连忙接通，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同学，你在拍跟昆曲艺人有关的微电影是吧？我外公生前留下了一些资料，都在我这里，还没有来得及处理。”

资料还在？

夏眠面色讶然，又听见他道：“我原本计划捐给博物馆，但最近工作的事情很多，没有时间关注博物馆这些。其实我想问，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此刻的夏眠无比庆幸，自己昨天加了一个昆曲博物馆的志愿者，可以随时联系。

把这件事告诉男人之后，他的声音也轻松了许多：“真的吗？那就好。那些资料很多都是手书，我当时差点当成废纸烧给外公，又觉得既然他生前很宝贝，应该是有价值的。这样吧，我把那些资料寄给你，这件事你处理一下可以吗？”

他的信任来得如此突然，令夏眠有些不知所措，“当然可以。但是先生，那些资料很珍贵，你可以直接寄给博物馆，我需要的时候再去博物馆拍照，不用那么麻烦……”

“那些资料对于我来说，只是一堆废纸。只有在合适的人手里，才能发挥它的价值，没有什么珍贵不珍贵之说，”男人笑起来，“我外公生前跟我说，有次s城暴雨，他最喜欢的小黑猫贪玩跑出院子，差点被淹死，是一个大学生救了它。同学，我记得你。”

“他很少主动跟我提起过其他人，但是被他记住的人，一定值得信任。”

……

挂断电话后，夏眠有些出神地注视着手机。见王梓萌疑惑地看过来，她解释道：“事情解决了。”

王梓萌不解：“那不挺好的吗？”

夏眠只是笑了笑：“……嗯。”

世事无常，拓展的方式有许多种，先前是她钻牛角尖了。

她有了一个不一样的想法。

电影本就是真实故事的艺术创作，如果完全跟着真实故事走，就失去了它所具有的内涵。

走出弄堂的时候，夏眠无意间踩到了一片梧桐落叶，听见“嘎吱”一声。

她微微怔住，回头看了小巷一眼。

小巷里静悄悄的，弄堂并排而立，偶尔掠过几只飞鸟。

有风吹过，梧桐树沙沙作响。

一切都与她第一次走进的时候一样。

小巷里人来人往，住户换了一轮又一轮，唯有历史的遗迹永恒不变。

那些流淌在岁月里的文字，从汪爷爷的祖父到汪爷爷，到汪爷爷的外孙，再到她的手里。

最后的最后，或是被永久封存，或是收藏于博物馆，为千万人共瞩。

或许，这就是“传承”。

*

夜里，夏眠坐在食堂，和许星榆说起白天的见闻。

“我跟那个志愿者通过电话了，如果顺利的话，下周末我还要过去一趟，顺便把资料送去博物馆，”说到这里，夏眠的心情也不由得变好了起来，露出一对酒窝，“我今天中午去吃了小笼包！三鲜和蟹粉都很好吃！下次我们一起过去呀！”

夏眠吃过好几个城市的小笼包，独独对s城念念不忘。报s大那会儿，夏母还问过她，说是她该不会因为想实现小笼包自由才报这个大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