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与公主(89)
阿芙拉沉默了会儿,又小跑着追上还没有走远的神父。
正欲说些什么——
神父忽然停下脚步,喉结滚动,语调平淡却柔软:“我从不委屈自己。”
他说:
“我能守护她,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说这些话时。
他古井无波的眼眸,有光。
怪物爱公主爱到痴狂,可即便怪物死亡,公主也不伤心。
神父更是不求回报,即便公主表现出冷漠无情,他也仍旧守护。
阿芙拉的话语卡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站在原地。
心想。
为什么呢?
但人类的情感,总是很难解释的,可能到死也无法参透。
阿芙拉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半路碰到了要去花园透气的爱丽丝。
她见到除了有些病容,与往常无异的公主,情不自禁问:“怪物死了,你一点也不伤心吗?”
爱丽丝想要歪歪脑袋,不小心牵扯到肩膀的伤口,疼的轻轻抽了口气,见阿芙拉要用止疼咒,制止了她。
她眨眨眼,问:
“我为什么伤心?”
阿芙拉沉默了会儿,见她离开,又跟了上去:“他们都很爱你。”
爱丽丝忽而笑了:“我又不是为爱而活。”
况且。
怪物的爱是想要囚禁她。
陆斯恩的爱是要将她制成木偶,或者杀死她。
这些爱,都是她不能承受的。
花园有个摇椅。
是神父专门为公主准备的。
爱丽丝坐在上面,侍女很有眼色的帮她拿来了毛毯,微眯起眼望着空中并不刺眼的太阳。
忽然之间,好像闻到了玫瑰香味。
如今正是冬季。
中世纪的技术还不足以培育出玫瑰。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而尽数枯萎的花朵。
爱丽丝慢吞吞地站了起身。
阿芙拉没有再跟着她,而是自己陷入沉思。
公主回头看了她一眼。
忽然想到怪物。
想到怪物偶尔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之后骚操作就很多。
她无声的笑了,很快又敛了笑意,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花园转了一圈,又朝教廷门口走去。
身上没有了压抑的凝视。
这让她有种能随心所欲去做任何事的轻快感。
马车的车轮咕噜咕噜转动。
压着厚厚的积雪,缓慢前行。
肩膀上的伤口因为不经意的移动拉扯而渗出血液。
爱丽丝望着指尖的淡红色的血液,喊了车夫,让他停下。
车夫:“公主?”
爱丽丝:“我自己走一走吧。”
车夫为难:“神父大人吩咐过我们,要保护好您的安全。”
爱丽丝嘲弄地笑了声:“不用保护我。”
她的话语显然没有神父的话语有用。
车夫不仅是车夫,还是骑士营优秀的士兵,不仅为爱丽丝赶车,还要保护好她的安全。
这倒无所谓。
只是车夫有些奇怪。
为什么之前没有下达这个命令,反而今天有了?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爱丽丝身后,眨眼之间。
真的只是眨了个眼。
公主就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车夫心中一惊:“!!!”
一边让人去通知神父,一边自己在这里寻找。
-
太阳刺眼的好像是夏季的烈日,但照在身上却是冷的,尤其是微风拂过,更是冷意连连。
爱丽丝手中的暖炉已经凉了,她穿的很厚,加了两件保暖衬衣,还有一件厚重的斗篷,但仍然觉得很冷。
迈着脚步在街道转了两圈,身上勉强有了些暖意。
却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少年母亲住的地方。
爱丽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是习惯吗?
因为每次出门总会来看望祂?
她目光出神,过了会儿,抬起脚步向前走了两步,又忽然转身进了这间破落院子。
依旧与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桌子上的灰尘又多了些,冰冷的床上也没再躺着一只骇人的怪物。
但又好像又出现了幻觉。
硬邦邦的石板化成了松软黏稠的泥沼,她半截身子都陷入了沼泽,不能动弹,也无法挣扎逃离。
今天孤岛,没有太阳。
也无月,
只是漆黑一片。
窸窸窣窣的诡异音色响起。
“为什么要找我?”
爱丽丝微微叹息:“大概是,想要看看你有没有彻底死了呢。”
狂风骤起,卷起阵阵浪花。
沼泽之地波涛汹涌。
但渐渐平静。
泥沼全部化为乌有。
爱丽丝仍然站在破落的房间之中,心中有些难过——
不是她的难过。
是怪物的难过。
祂澎湃的伤情感染了她。
而在这难过之中。
还有这浓烈的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