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罗坐在他对面，有些坐不住地换了个姿势，两人的腿轻轻撞了撞，羿罗没挪开，贺无宁居然也只是淡淡扫他一眼。

他像是难得心情好露出肚皮给铲屎官撸两把的猫科动物，看着窗外的月色，想到哪说到哪：“家里大人离婚之后，我跟着我妈，他跟着我爸。”

“其实是我爸选的，当时我爸只要他，他说我像我妈，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脾气又臭又能惹事。”

羿罗想象了一下像贺无宁一样的女士，礼貌点头赞许：“世间还有此种巾帼英雄。”

贺无宁斜看他一眼：“我弟弟也没有表面上那么乖，他很聪明，无论在什么环境都如鱼得水，我也不怎么担心他。”

“不过他在我面前从来都不装，他跟我说，为了照顾家里那几个不懂事的大人，他平常操碎了心，所以过生日这一天，我们一起策划了一次叛逆的逃亡——我带他去所有他长这么大都不被允许去的地方。”

“我妈帮我们打的掩护。”

他露出一个有点坏心眼的笑，“差点把那古板老头急死。”

“而且我也收到生日礼物了，那辆摩托是我妈送我的礼物，贺安安往我家寄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还得给他汇报玩后感，都是他想玩不能玩的。”

“所以——”

他拉长了语调，“你最好不要把我当成什么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羿罗点了点头，想象了一下他平时战斗的英姿：“一刀能劈死野外BOSS的小可怜？”

贺无宁闷笑了一声，他像是有了点困意，懒洋洋闭上了眼睛。

羿罗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用脚碰了碰他：“哎对了，我生日是11月11日，你到时候别忘了。”

贺无宁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羿罗笑起来：“我不能收你太贵重的东西，否则有受贿嫌疑，就麻烦你送我一点用心的东西，像你带弟弟那么出去玩也行……喂，你听见没有？”

贺无宁闭着眼睛：“没听见。”

“没听见？”羿罗挑了挑眉毛，他那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你等等，我找个纸写好贴你脑门上。”

贺无宁轻轻踹他一脚：“神经病。”

羿罗笑：“神经病和小疯子不是蛮配的？”

贺无宁没有回答。

羿罗等了一会儿，才扭头看向窗外，他没有闭上眼睛，只是望着外面。

他的夜间视力很好，即使不借用夜视设备，也能看出黑夜里蹦跳滚动的史莱姆身影。

他已经很久没有安稳睡个好觉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夜晚的声音在耳边放大，他就会不由自主想到曾经在黑夜袭来、夺走他队友生命的怪物。

但人不能不睡觉，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的后果，就是一整晚不断面对自己曾经的失败。

他不能退下来，他只有不断和这些怪物战斗的时候，才能够安慰自己，他在失去那么多同伴的同时，也保护了一些人。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再次强迫自己进入并不美妙的梦乡。

……

第二天，他们又悄悄把奶茶车开到了安全区边缘。

而此时他们最不愿意遇见的人——薛寻，正气势汹汹双手环胸站在了安全区门口，看到他们当即冷笑一声，说出了一句家长殴打熊孩子之前的经典台词：“你们俩还知道回来！”

贺无宁面无表情：“等一下，为什么连我也要……”

薛寻对着他伸出手指头：“这事要跟你没关系，你跟着他一起跑什么啊！”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当初羿罗问我要你资料的时候，我就应该阻止这段孽缘！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俩这是孙悟空遇见金箍棒，翻了天了！”

羿罗没忍住笑。

薛寻气得跳脚：“笑笑笑，还知道笑呢！”

头上戴着帽子，剃了寸头更显干练的赵烟瞳扫了他一眼，把薛寻拉过来一点，给奶茶车前的队伍让出位置：“到这儿说，后面排队的，看什么热闹，买你的奶茶！”

“是！”

薛寻在奶茶车前面站了一会儿，车上两个人脸皮堪比城墙，半点没有愧疚的意思，倒是他有点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继续骂，只能讪讪摸了摸鼻子，恶狠狠瞪他们一眼：“你们俩，一人一篇检讨！1000字以上！”

贺无宁掀了掀眼皮，羿罗安慰他：“没事，我帮你写。”

贺无宁又把视线垂了下去。

薛寻冷笑一声：“你喜欢写是吧，你写2000的！”

羿罗笑得灿烂：“那要不凑个整？来个3000？薛主任，我从小写的检讨没有一摞也有半打，经验丰富，给我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丰富的认错技巧。”

薛寻：“……”

薛寻正气得血压飙升，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有点不安的招呼：“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