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蔷薇+番外(75)
终于还是走到了今天。
江训越过了宋初梨最后一道底线。
她用尽全力想要掩盖的,她放下所有企图割舍的,都在今天,携眷着往昔的点点滴滴,向她袭来。
天边已经微微擦出鱼肚白,不知不觉,宋初梨居然在陵园站了一夜。
这几年,她总是在想,如果真的有转世的话,晟朗或许刚刚学会走路、说话、上幼儿园……
无论怎样,别再遇上她就好。
但现在,直到真正站在他墓前,看着照片上的他,宋初梨才最终明白,死了就死了,池晟朗留在了他的三十岁,永远鲜亮,永远风华正茂。
玻璃蔷薇破碎的今天。
宋初梨的生命齿轮,终于在此刻,缓缓开始重新转动。
向池晟朗道了别,宋初梨缓缓步出墓园。
烈士陵园地属郊区,晨光熹微的六七点,人烟罕至。宋初梨已经做好走几公里打车的准备,没想到刚一出管理处,就发现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
宋初梨将信将疑地走过去,司机大叔此时摇下窗户:“女同志,等你一夜了。”接着晃晃自己手机,“你这钱给的也太多了,够我来回跑几十趟了。”
“……”宋初梨有点囧,道谢上了车。
司机大叔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闲闲道:“还是送到昨天你上车的位置?”
宋初梨缄默着,在一个拐弯处开了口。
“榕城大学附属定海医院,麻烦带我去那里。”
车子重新掉头,像是终于从歧途步入了正轨。
宋初梨打开手机微信,调出和江训的聊天界面,正准备打字,才发现正中的状态栏,江训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两人似乎等着对方先说话。
过了一会儿,宋初梨微不可闻地叹口气,退出微信,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江训。”
电话那头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宋初梨还在组织着语言,突然身子往前倾了倾。
“到了。”司机大叔说。
一个晃神的功夫,再抬眼,车子已经停在榕大附属定海医院的住院部大楼外了。
榕城医院和榕大附属定海医院在西南地区的地位不相上下,在医学生眼里都是殿堂级的存在。当初宋初梨毕业实习,也在这两所教学医院里犹豫了很久,最后一刻选择了榕医。
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她下了车,手机还亮着,停在正在通话的页面上。
“江训。”宋初梨又叫了叫他。
这回江训答得很快,伴随着一些响动,他似乎在一边走一边说:“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谢谢。”宋初梨回,“但不用了。”
抬头,新一轮的太阳正在升起,门口,彩旗微微摆动,泛出柔软的光,街角,米粉店的老板正在择豆角,附近小宾馆亮了一夜的霓虹灯还没灭,大喇叭重复播放着单人间两百欢迎惠顾的口号。
推开门诊的玻璃大门,宋初梨走进医院,似乎又有了某种勇气。
深吸一口气。
“阿训,我们离婚吧。”她终于说。
*
不知道多少次了,手机屏幕熄灭一次,江训就不厌其烦地点亮一次。
页面停留在通话记录,早上那通和宋初梨的电话上。
他躺在育婴房柔软的地毯上,躺下来看着穹顶灰蓝色的吊灯。当初装修的时候,设计师问他要不要对育婴房特别设计一下,被他一个眼神就否了。后来有段时间,他从公司回来,处理完工作后总喜欢到育婴房待上一会儿,那时他觉得,要把这间房间从里到外重新装修一遍才好。
女儿一定像她,她喜欢白色,所以要换一套素一点的家具,他那时想。
可是,不会有冉冉,也不会有阿梨了。
江训眨了眨眼,起身,锁上手机,盘腿坐在地毯上,又开始忙活起来。
他一手拿着胶水,一手拿着碎片,无比认真地粘着那株碎掉的玻璃蔷薇。
碎片在手背上划出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痕迹,江训却丝毫未觉。他一眼未眠,整双眼都布满血丝,只对着碎片,一点一点拼着粘着。那份认真,像这是属于他唯一的宝物似的。
他自然是明白的,这东西对她无比重要。
她是他唯一的宝物。
江训的三十几年人生中,从未被谁真心爱过。
他珍惜的,都舍弃他;他热爱的,都厌恶他。
生他的,丢掉他;养他的,逃避他。
十八岁以前,他被养在江忠家。江忠温美霞有个女儿,叫江红,大他十岁,姐弟俩感情很好。江红很小就没再读书,没有学历也没有文化,但却很疼他这个半路闯进来的弟弟。
江训还记得,高二寒假那年,正值江奶奶七十大寿,江毅大办了一场寿宴,邀请了所有亲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