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的玫瑰(307)
有时候我会拿很多老人来类比老爷子,尤其是在回老家的路上,愈是靠近,愈是反复的对比。
这次回老家没有以前的欢迎队列了,顺婶被儿子带出去旅游了,老爷子不知道去哪里了,薛主任直接回厂报告了。
家里,静的出奇。回家,非要回到家乡才算到了一个落脚点。我上上下下地找着,敬叔也不在,书房也没人,一些不太熟悉的甚至陌生的人只能点头微笑下,老爷子应该去公司了。
我把行李放好,便迅速换下征衣,在慵懒的阳光下,肆意地舒展自己的四肢。我跟心海说,我在老家。心海责备我,说过个年不打个电话,我说我根本就没过年,忙得跟什么一样,没有好心情传递给你们。
确实也是习惯了,我跟老爷子要是正当气头,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也不会服软。过年,我也不会电话他老人家,他也不会电话我。习惯了就自然了。
老爷子不在,我正好可以真正的放松下,然后赶紧去扬州。大君说,没有哪个甩手掌柜会心大得跟我一样,我说别夸了,我忙起来都忘记你们了。
其实老家有很多事情我要去探究,比如,老爷子不在,我正好可以看看那个女人是否有迹象在这生活啊,看看老爷子的起居室啊什么的,或者到书房柜子里巴拉巴拉,老爷子是极其传统的人,任何东西都是纸质存档,而且都是几份分开存档,防止丢失,这样看看他到底有多少财富啊……
这种邪恶的想法往往刚一冒头,都会麻溜地缩回去。为什么,因为“动不得”。老爷子的起居室,一直用着跟奶奶结婚时打的暗红雕花大床,床头有个精致暗红桃木柜子,柜门上有银匠手工打出来的桃心银片,银片上带着锁扣,一把精巧的铜锁,常年锁着,那钥匙就在老爷子枕头下面。
小时候有这个特权,趁老爷子高兴,从他枕头下面摸出钥匙,打开铜锁,里面有小隔断加四个小抽屉,小抽屉还分别上着锁,我从未打开过,里面能看到的多是古书籍,蛀虫发霉、泛黄卷页,里面还有按照我们每个人的生肖,打出来的金锁,但是我从没带过。
然后就是一些他小时候在河里摸河蚌开出来的珠子,都装在玻璃瓶里,没有外面卖的珠子圆润好看。剩下的就是一下小玩意,奶奶有时候会说,他能不疼孩子?——疼在心里哦!爸爸跟小叔小时候戴的金项圈银帽铃,玩的铜铃铛什么的,也放在里面……这个柜子,是他精神所在,奶奶说,老爷子的东西别人动不得,因为你就算无意碰到,他就知道,那个东西摆放都是有数的,就连一粒尘土落哪里,老爷子都是一清二楚的,你挪一点都不行的。
书房就相对好点,毕竟来往的人多点。但是能摆在书房的东西,必定是见光的。最难触碰的就是藏在心里的吧,想这些也无益,不如不去探究老爷子,这些东西将来都要随他入黄泉的。
就把这些打包成河蚌,不管是珍珠还是腐肉,不开就是了,管他埋在污泥还是石碓。
我就这样晃悠着,心想着这个点厨房的小讲台应该开讲了吧,就开始踮起脚尖,猫着腰,忍着笑,果不其然,油叔那浑厚的声音掺和着锅勺的碰撞、油火的滋滋,激情四射:
“辣子鸡来了,备上小酒齐了——了!”多么悠扬的唱腔,婉转动听,不绝如缕。
“走一个走一个油主厨,润润喉咙,润润喉,”小徒弟献起殷勤来,贼眉鼠脸,尖耳猴腮,每一个字都能让油叔舒适上半个小时;
“哎好好,走一个,走一个!”然后就是杯盘相碰的声音,“滋”,这是油叔的咂酒声, “哎嗨呀,坐坐——”小屋内人落座后,我也在外面找个凳子坐下,放眼看去,那些被雪压断的枝头,现在都冒出密密匝匝的叶子,顶多就是少了点规模,但是旺盛不减往年!
“这日子,大年未过就打春,正月不出就上十七八度,”油叔总结着这一年,满满的感叹,其他人也不停地叹着,就像这一年,注定要被偷走些日子,“这一年不如一年有趣味!”
“你这城市不如俺们农村,俺们那边还兴放炮仗烟花嘞!”油叔的小徒弟比较着,
“现在管得严,冷清点就冷清点,这不万家平安?!”
“就是个说法,”油叔放下酒杯,不耐烦的语气,“那巴望过年的都是小娃娃,上了年纪谁想过个年?那过年就净长肉跟岁数,还净花钱,哪一样是好的,啊?!”油叔这么一说,大家一哄笑了起来;
“花钱也买不来健康跟长寿,”小徒弟们更是敞开了谈,我叹了口气,“年纪”早晚都要上你的身,何必五十步笑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