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究竟是在脚下,还是在远方?
上天垂怜,怜悯他们想要回家的心情,因此蚂蚁们前后共有三次试错的机会。
但上天同时也是公平的。
每一次重新开始,他们都会遗失上一次的记忆。
每一次,他们中的某一只蚂蚁也都会得到一点提示。
他们需要一点信任,还需要一点造化。
这样,真正的蚂蚁列车才能发动起来,载着他们,驶向他们的故乡。
导演特地授意,要把第一份契约书的内容做得含混不清。
这就留给了祂们暗箱操作、掌握最终解释权的机会。
因为这是最后一个任务,南舟他们不得不签下这份契约。
当时的李银航还在吐槽,这不就跟那些手游一样吗,不把手机里的私人信息授权给游戏方,就礼貌地飞起一脚把你奔出去不给玩。
但高维人的没人品显然超乎了李银航的想象。
签下契约后,他们并没有来到车站,而是进入了一间逼仄的候车小房间。
……面前摆着第二份契约书。
因为第一份契约书里有这样的条款:
“每一次重新开始,他们都会遗失上一次的记忆”。
这就是副本为他们定义的“重新开始”。
他们签订第一份契约的记忆被抹除后,又紧跟着签下了第二份。
五只小蚂蚁就此被拆分开来,各自完成任务去了。
现在江舫越了轨,就必须要结合两份契约书的内容予以补救。
幸运的是,江舫在他的个人副本里确实违规了。
——当然,如果不违规、循规蹈矩完成副本,江舫就算能回来,也必然是最后一位。
所谓的“加时赛”,就是让江舫以车站为舞台,额外进行一轮新游戏。——SRPG游戏,即模拟类角色扮演游戏。
江舫要扮演一只不合群的蚂蚁。
他的外貌、声音、身高都会被修改。
他要完美扮演一个指引众人登车的列车员角色,一只尽职尽责的人肉时钟。
傀儡丝线会指引他做出合乎人设的行动来。
比如他一次只能回答一个特定的问题,比如每次报时,都要重复询问十次“是否登车”。
随着时间的推移,傀儡丝线对他的控制会逐步放宽,不过诸如发动、驾驶列车之类的事情,丝线还是会代劳。
这场角色扮演游戏对江舫的绝对要求是,他自始至终都不能崩人设,也不能做出任何不符合他身份的事情。
这就是以游戏形式进行的惩罚了。
要想解除江舫的身份诅咒,有且仅有两种方式。
第一,就是列车离开车站,并开始平稳行驶之后,他的诅咒会自动解除。
第二,有人能认出他,并喊出他的名字。
这也是导演煞费苦心、为江舫量身定制的角色。
首先,在车站里出现一个“乘务员”NPC,绝对称不上违和。
其次,江舫如果故意透露讯息给南舟,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动作,高维人都会有合理的理由,以“崩人设”的理由把他即刻绞杀。
再次,江舫扮演的“乘务员”,形态极其古怪非人。
他只会被南舟他们怀疑、忌惮,绝不会被信任,更不会有人认为这个木偶一样的人是江舫。
如果他频繁在南舟他们面前出现,出尽百宝,做出古怪的行径,试图提醒南舟自己的身份,想必南舟在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前,会先对这个形迹可疑的NPC产生杀机。
南舟手刃江舫,那场面必然万分精彩。
在仔细聆听了所有的任务后,江舫不去接任务,而是抽出匕首,在布满尘迹的石料地面上划割两下。
……理所当然地收获了一连串“禁止ooc”的警告音。
任何尝试留下线索的行为,都是“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安排完这一切,导演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让精神陷入舒适的波流中,给紧绷的神经进行一轮按摩。
在他看来,南舟他们败局已定。
江舫也逐渐被透明的傀儡丝线包裹成茧。
在他失去自己的声音前,导演清晰地听到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你觉得他会认不出我吗?”
导演一愣。
旋即,他明白过来,江舫是在对幕后的操控者,也就是自己喊话。
导演对着镜头,报之以嘲讽的冷笑:“……他会吗?”
江舫已经到了他的位置。
当其他四人或前或后地完成各自任务时,导演半讶异半不爽地嗤了一声。
运气还真好。
五个人居然都活着。
不过接下来,才是最精彩的部分。
停转的命运时钟开始转动。
原本该最后一个到来的人,却早早等候在了站台上。
南舟梦寐初醒,握着一纸契约书,坐在了车站的候车椅上,呆呆望着前方,一声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