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落花时节(18)
星期一早晨,我比往常足足早了半个小时离开家。坐在课堂上温习书本的我却在华祺进门的那一刻正好抬起了头,看见华祺目光哀伤地望着我走到我旁边的他的座位来。他放下书包拿出上课的书本,低着头跟我说:“刚才我到你家去找你,绢姨说你已经走了。”我没理他,继续读着语文课文。华祺转过头看我,见我冷冷的样子不禁垂下了眼睛,又说:“你还在生气吗?”我说:“没有,我干吗要生气。”华祺从书里抽出一张纸放在我桌上,转回头认真看起了书。
这是一张干净无比的白色透明薄纸,上面,是华祺用正楷用心写下的几个字:对不起,佳佳,那袋糯米年糕我们家都没有要,她拿回去了。看到这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我的嘴角竟忍不住浮现一抹莫名其妙的笑。我歪过脑袋朝华祺瞄了一眼,迅速在纸上又添了一句话,扔回给了华祺。
华祺看了之后偷偷地掩嘴笑了起来。
我写的是:如果你再这样上课传纸条,我就把这些做成纸年糕撑得你饱饱的。
这个周三,梅田田终于回来上学了。来上课的第一天,梅田田便在早自修后做完早操休息的中间到我们班来找华祺。在早操的队伍里,华祺的前面排的恰好是那个最调皮捣蛋的王小川。自从一年级体育课事件以来的这三年里,王小川已和学校里许多个男生打过架,但每次都是嘴硬手软,打不过人家结果只得请徐强出来圆场。有几次闹得太过火,把别人打伤或者自己被打伤,王小川就要不厌其烦地一份一份地写检讨,请家长,甚至下处分。累到四年下半学期,王小川用来写检讨的本子已经多于他用来做作业的本子,而下的处分也是在撤与不撤之间游荡。
王小川在班里最讨厌的男同学就是华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只是因为徐强在他心里的地位比较高,碍于徐强和华祺的友好关系,再加上他自己空有余心而力有不足,平时遇到能刁难一下华祺的也就趁机占点便宜。这天正好梅田田跑到队伍里来喊他,不小心人多时候猛踩了一脚王小川,王小川立马瞪起眼珠子推了一下梅田田,骂她:“神经病养的,你不长眼睛啊你?”
梅田田被他用力一推之下,几个跌步差点没摔倒,听他骂自己“神经病养的”便又是一阵难堪的脸红,却呐呐地还不了嘴。旁边的华祺就说:“王小川,她是不小心踩到你的,你怎么能这样子骂她?”王小川蔑蔑然地瞧了一眼华祺,突然笑一声,说:“哎呀,我怎么就给忘了,这不就是那个你给她教功课的相好吗,给她出头来啦?”华祺生气地皱了眉头,说:“你别瞎说,你成天不学好,让老师知道又要骂你了。”
王小川歪起嘴角说:“呵,别拿老师来唬我,你不就是学习好老师看得起你吗,一天到晚跟个娘儿们似的浑身的娘娘腔,有本事就跑出个五十米满分来让我瞧瞧,你要什么时候能在运动会上拿个第一回来,我王小川才真的佩服你。”华祺站在原地看着他,脸上微微闪过一丝惭愧的神色。这个时候,后边隔了两三个同学的徐强听到王小川又和别人乌鸦似的乱叫,几个快步赶上前来,带着不耐烦的神情打了一下王小川,说:“你又要搞什么名堂,没本事安分点不行?华祺是我的同学好朋友,你敢找他麻烦?”王小川朝华祺哼一声,跟徐强走开去了。
从梅田田重回学校的这一天开始,每个华祺等我放学的下午,她便不再来学校与华祺一起学习做功课了。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半年多,五年级上学期的最后一个月,我从歌唱班回到教室,却发现梅田田和华祺面对面地站在窗口讲台前。梅田田低着头在哭泣。
女孩的心意
那天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没有问华祺。我久久地站在教室门口没有进去,华祺和梅田田都没有看见我。当梅田田抹干了眼泪要离开时,我逃离了教室门口,躲在走廊的另一侧直到她的身影从楼梯口消失。我再回到教室,华祺已经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翻着书本。
我们走在那条被我们无数次踏过的小路上,几年来,村里的路况好了很多。路边已没有那么坑坑洼洼的泥潭和泥沼,每到下雨车子开过,也不会有很多的泥污溅上来沾在我们的裤腿上。那天是没有下雨的,一抹淡然的晚霞照在每一步我们跨过的地面,柔柔地,把我们送回了家。一路上华祺的心情显得很轻快,浅浅的笑容总映浮在他已渐渐长大成熟的俊俏脸蛋中。我时不时转头望望华祺优柔的侧脸,却总也开不了口询问他那与梅田田之间小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