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厌倦着他的拳头，他的骂语，也厌倦他平静无奇的表情，厌倦他目空一切的性子。可是，现在呢，无论自己多么希望他再打自己再骂自己，或者他能够鄙视自己，都已经不能了。我还剩下什么，到底还剩下什么？伤痛冲击着头，只觉一阵晕眩，我顿时昏倒在了地上，什么也记不得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后来打听，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一天了。而老爸的尸体，已经在老爷的安排下送去火化了。心中一阵剧痛转而又是一片空白，身子不由自主起来，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现在做了一些什么，而当我神识再度回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宿舍门口了。

为何会想要回宿舍呢？我莫名地推开了房门，一切仿佛昨日一般。

灰暗的卧室，凌乱的床被，在一旁的桌子上，还放着一碗已经腻味的面。而就在面的旁边，还放着录音器。我缓缓走到桌子旁边，打开了录音器，里面立刻传来了老爸的声音，听上去，心口又是那般的疼痛。

“晗倦已经醒了吗？面应该还没有腻，趁热吃了吧，记得你最喜欢爸爸做的面了。爸爸走了，或许五年后能够再见吧，也或许再也见不到了，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一定要振作，不要去想着如何追查事情的真相，你姥爷会处理的。照顾好晗瑜，爸爸不能照顾她了，你一定要尽自己一个哥哥的责任啊！还有，爸爸还有一个心愿，我记得你小时候很想和爸爸去九寨沟，可惜一直没能实现，你带晗瑜去吧，完成我不能满足你的愿望。对不起，我食言了。晗倦，还会记得小时后爸爸为你唱歌吗？其实我唱的很难听，不过晗倦喜欢，那么爸爸就再为你唱一次吧，亲亲的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

亲亲我的宝贝！

我再次想起了小时候的夜晚，有一个男人，睡在我的身边，轻轻地拍着我的身子，给我唱着这首歌，用来哄我入睡。

耳边不断地回荡起这首歌曲，就如同录音机中的一样。只是，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人在我耳边哼唱这首歌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懂得珍惜呢，过去那么些年我又在干什么呢？脑中感到一阵剧烈地疼痛，耳鸣目眩起来。心一阵乱跳，似乎在热锅中挣扎一般。

我再好想哭，可是为什么，眼泪却怎么也无法流出来。我嘶叫着，仿佛疯癫了一般，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我想哭，真的好想哭，但是无论如何，眼泪始终都无法落下了。

已经流干了吗？

双拳狠狠敲在了桌子上，感觉眼睛是那样的臃肿干涩，就是无法流出泪水来。

“哭啊！为什么不哭了！”我对着自己大喊，用拳狠狠敲在了自己的腹部，但是眼中还是没有一滴的眼泪。我接着又在自己脸上给了两拳，可是眼泪却还是不能流出来。

“可恶！可恶！可恶！”我大叫着，抡起拳头，朝着一旁的墙壁捶了上去，一阵剧痛，手指也破开流出血来。手在痛，心也在痛，但是眼中却还是那样干涩。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好想哭，真的好想哭！我接着用受伤的手在墙上捶打了几拳，感觉更加剧痛了，但是眼泪就是不能落下。我忽然将头狠狠撞在了墙上，碰得眼冒金星，但是脑子却还是那样的清醒，心还是那样的剧痛。

“为什么……”我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跪倒在了地上，缩成一团颤抖起来。

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最痛？在痛而无泪的时候。

能哭真的很好，至少哭出来，心中会好受很多。可是我呢，现在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只能蜷缩着身子在那里颤抖。

不，或许我还能哭出来……

我缓缓站起身子，朝着桌子边上走去，然后端起了那碗面，送入了嘴里。面是冰凉的，而且僵硬，嚼在嘴里，有种凉凉的感觉直透心底。味道有些不对，但却还是那样的熟悉，就如同小时候那段离开面包的日子，一个男人，开始早起为我煮面，然后在一旁静静地守候着我。对，那时候的感觉，其实一直都不曾淡去，到如今，却是更加强烈了。心口仿佛热气上涌一般，又痛又暖。

“亲亲的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寻找那已失踪的太阳，寻找那已失踪的月亮……”

蓦然间，听见了老爸的歌声。我缓缓抬头，看到老爸微笑的脸正对着我，轻轻地唱着这首歌谣。

眼眶在瞬时间湿润了，流水也流淌起来。我痛哭着，嘴里面嚼着这碗面，混杂着自己的泪水一并吃下去，好凄凉的感觉。

歌声，腻面，泪水。

仿佛已经麻木了，也不知道何时才会终结，或许明天，或许一个月，又或许永远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