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州纪(46)
然而这句“无妨”的问话在殷复缺听来,却像是一声平地惊雷。
他虽非肖王后所出,然而作为与肖氏千年联姻的殷氏王子,身上却必定会流有肖氏的血。除非……
勉强定了定心神后,他又恭声问道:“敢问前辈是……”
肖亦默忽觉殷复缺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凉且僵硬,不由得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即便是在这片淡粉色光芒的笼罩之下,他的脸色却依然是那样惊人的苍白。
“我是当年以身祭鼎的九位肖氏长老之一,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们近一千年了。”
“这么说,您是我的先祖?”肖亦默很是有些惊喜,这毕竟是她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离自己的族人这么近:“怪不得……”她慢慢地伸出手来,像是想要触摸那正轻轻地包裹着他们的光芒,喃喃道:“我会觉得那么的亲切……仿佛是我的亲人一般……”
那声音似乎也柔和了起来:“是的,我的孩子,我是你的先祖,也是你的族人。”
肖亦默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可是我们族……我们肖氏一族就只剩下我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那声音转而变得悲伤且苍凉:“我族的凋零是注定的,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啊!”
殷复缺顿觉大为疑惑,遂问道:“不知前辈此话怎讲?肖氏一族共九百九十九人,为我九州之安宁而情愿以身祭鼎,此乃是莫大的功德,又何来上天的惩罚一说?”
“当年我所有以身祭鼎之人。怀地是济世之心。绝无私利之求。然而。却不料我族族长竟背地里以此相要挟。与殷氏族长达成了共掌九州地协议。”
肖亦默讶声问道:“这么说那血焰符……那血誓……”
那声音断然道:“血焰符与血誓与我等祭鼎之人绝无半点关系。”
殷复缺沉吟少顷。迟疑着问道:“如此说来。这血誓与九鼎之内地神力也……”
“神兽又岂会与此等尽藏私心地盟誓有关?”那声音中忽有了一丝悲愤之意:“可叹世人愚钝。这千百年来竟都认定。我等是为了区区两个家族地利益联姻方才愿意舍了性命。神兽是为了这般不堪地誓言方才愿意守护九州之安宁!”
殷复缺一听这番话。分明是将自己与肖亦默二人也通通都骂了进去。唯有无奈地摇头苦笑。
肖亦默则紧跟着问道:“可是,不是要用血焰符来重新开启九鼎的么?而血焰符的力量却又……却……只能来自于杀戮和死亡……”
“傻孩子,血焰符既然与九鼎之内的神力无关,又怎会用它来做开启九鼎的钥匙呢?”
那声音中所透露着的长者似的责备,让肖亦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
殷复缺先是含笑看了看她那在这粉光中愈加显得红润的脸颊,而后又开口问道:“既然殷肖共掌九州之誓与九鼎的神力并无关联,是否意味着并不存在因毁誓而导致的九州裂变,同样也不存在要重续血誓方能重得九州之太平一说呢?”
“你的推测也不完全对。如今的九州战乱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源于对那誓言的违背。只不过,毁誓所触怒的对象并非神兽,而是蛇怪。”
殷复缺与肖亦默二人齐齐惊声问道:“什么?蛇怪?!”
“是的。当年那九个蛇怪虽皆被神兽所灭,然而却因一个不慎,让他们依然还残留了一丝的念力于世。随后,这念力竟利用了我族族长的贪心以及世人的无知,在鼎成之时化作了血焰符高悬于空。”
肖亦默闻言低低惊呼一声,不禁忙伸手摸向了她胸口的那块血色玉石。
“傻孩子,不要怕。”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那声音带了些慈爱的笑意:“这血焰符虽然是蛇怪的念力所化,但其毕竟已与肖氏结盟,且已由我族世代相传了千年。所以它对你只有守护之意而绝无伤害之心。只是……”
殷复缺心思电转,接口道:“只是,这血焰符的力量怕是在这二十余年的战乱中,已然觉醒了吧?”
“什么?觉醒?”肖亦默不解地问道。
而那声音听上去则大为赞许:“你说的没错。那蛇怪的念力之所以要在千年前化为血焰符,并结成血誓,一则是为了借我肖氏来保存其残余的力量;二则是为了等到战乱再起的那一日,籍万千生灵枉死之怨气,得以重新恢复其法力。”
“难道九鼎之内那守护之力的消失,也与这蛇怪力量的觉醒有关?”殷复缺又问道。
“有一部分关系。二十多年前因毁誓而导致的战乱,以及我肖氏全族临死前的诅咒,让蛇怪的力量陡增。而就在神力正全心凝结,准备与之一战时,我鼎州国境内却忽然到处都是为了一己私利而爆发的争斗杀伐。这让九位神兽认定,九州之人较之千年之前更加的自私愚钝,简直已是无药可救。于是便决定暂时不再插手这九州大地之上的兴衰盛亡,希望借由一些惨痛的教训能让无知的民众自行醒悟。而恰在此时,有一人却不知从何处窥得天道,竟彻底地封印住了神兽留于那九鼎之内的全部守护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