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海(41)
袁祝没想到回家会看到这个事情。袁强倒在院子没来的及扫的雪上,鲜红的血在积雪上格外显眼。
“爸!”袁祝跑过去扶起他,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咳,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爸,你别吓我……”她扶着袁强往屋子里走。太轻了,袁祝心想。这不是一个中年男人还有的体重。
她倒一些水给袁强喝,发现袁强已经昏迷了,她颤抖着手找到袁强手机拨打120。她猛地想起袁强塞进炕上小柜子的东西,她赶忙翻找,是门诊单,第一次是呼吸科,第二次是肿瘤科,还有几张她看不懂的片子。
袁祝的心如坠冰窖,突然感觉连手指都不会活动了。袁祝想哭但是她没时间哭,她找个大袋子装上袁强常穿的衣物,还有病例、银行卡、身份证等。听到救护车的声音,袁祝出去迎救护车,巷子里很多人听见声音出来凑热闹。
林泉跑到袁祝家,看见救护车正在往车上抬人,袁祝坐上去,林泉本来也要跟上去,随行护士阻止他说:“抱歉,只能上一位家属。”
袁祝此刻才注意到他说:“林……泉,帮我……锁大门……”救护车飞奔离开,林泉到院子里找锁的时候看见那摊触目惊心的血,他往屋子里走,再看到的是张丽娟的遗像,他的心漏了一拍,简直不敢想象袁祝的日子是怎么撑过来的。
奶奶也出来了,拿着挂在大门后面的锁朝他招手,林泉跑出来说道:“奶奶,锁一下大门,我去找她。”
我必须找到她。
袁祝坐在急救室门外,看着亮起来的红灯,心中好像放空一般,她不敢想象门里面的样子,不敢走向未来,不敢承担风险。
林泉骑着自行车飞快赶往医院,或许是太着急了,他没有看见路面上的冰,“刺啦”一声,自行车滑倒在路面,连带林泉狠狠甩了一个跟头。还好冬天穿的厚,除了脑袋磕一下有点疼以外,其他都还好。
医生走出来说道:“你是家属吗?”袁祝赶忙站起来说:“我是,我是他姑娘,我爸怎么样了?”
“你爸爸的门诊单和片子我都看了,初步怀疑是肺癌,后续的还需要再确认一下,做好心理准备,钱什么的准备一下,得住院,你先去交住院费吧。”
袁祝掐着自己以痛觉刺激自己的神经,“好好,那我现在去交钱。”袁祝往医院门诊处跑,迎面装上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林泉,“叔叔怎么样了?”袁祝不回答他的话一直在嘟囔:“交住院费,交住院费,交住院费……”
林泉松开她,看她走向办理住院的地方,交完钱,又回道急诊处在门口焦急的坐着,这个时候林泉再跟她搭话,她却像刚看见他一样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忍住眼泪说:“我来找你,我来陪你。”袁祝像终于找到依靠一样伸手抱住他嚎啕大哭:“怎么办林泉,我没有妈妈了,我也快要没有爸爸了,他们不要我了,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啊?”
林泉一遍遍抚摸她的本来枯黄好不容易养黑的头发安稳道:“不会的不会的,叔叔不会有事的,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直到袁祝哭到没力气,急救室再次打开门,医生走出来说:“病人还在昏迷,目前来看是没有太大生命危险的,先把他带去病房,等他醒了以后你们在商量以后怎么办。”
“好,好。”除此以外袁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天已经黑透了,就像袁祝的生活,看不到光亮。
她跟林泉说:“你先走吧,是不是还有晚课?你回去上课吧。”林泉握住她冰凉僵硬的手说:“不行,我不放心,你自己在这里怎么能行?”
“林泉,”她抬起头,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脸色映入他的眼帘:“我不想再连累你了,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没有好运气的,我会连累你的,你就听我一次话好不好,你先走吧。”
第33章
袁强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袁祝也像突然活过来一样,起身将他扶起,打开早上在住院部来回游荡的小推车里买的水,袁强只喝了一口,袁祝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她的声音异常沙哑。
“去年,矿上体检,说肺子有东西,我没在意,后来第一次咯血,就自己去医院看的,肺癌晚期。”袁强知道瞒不住了,便全盘交代了。
“为什么不说?说了就给你治啊,妈妈肯定也给你治的。”袁祝原本干涩的眼睛此刻再次充满泪水。
袁强摇摇头说:“这个病太费钱了,咱家还背着外债呢,我不能连累你和你妈啊。”
“所以你想把我和妈妈都撵走吗?”
面对袁祝的质问,袁强轻点头。他想的很简单,如果离婚了,把张丽娟撵到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再给袁祝攒够上大学的钱,以后他死了,家里的债务就找不到远走高飞的张丽娟和袁祝,只要不连累她们两个,哪怕自己被鞭尸,或者骨灰被挖出来扬了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