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心,看这一段。”
季扶倾指了指乐谱上的某一段,将话题带回来:“这里你不能开小差,一定要看指挥。”
“这不是弦乐组的部分吗?”黎晓不解地问,“为什么我要看指挥?”
“因为半分钟之后是你的部分,你不能进错拍。指挥到时候会给你信号。”
“哦,原来是这样。”她勉勉强强地理解了。
黎晓在这段乐谱旁写了一串神秘数字“0.0”。
“零点零……”季扶倾眉头轻皱,“什么意思?”
“什么零点零?”黎晓说,“这不是张大双眼往前看的表情吗?”
说罢,她模仿了一下这个表情——双眼睁得圆溜溜,直勾勾地盯着季扶倾看。
季扶倾:“……”
三秒钟后,他面无表情地翻了一页,说:“继续。”
新的一页,并没有黎晓演奏的部分。季扶倾却指着其中一段,说:“这里,你要低头。”
“低头?低头做什么?”
“不做什么,等演奏到第五行的时候再把头抬起来。”
黎晓思索一番,愣是没发现这一段跟她有什么关系。她问:“为什么要低头?不低头不行吗?”
“行,”季扶倾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慢条斯理道,“只要你不怕被身后的长号打到你不聪明的小脑瓜。”
黎晓无语。
她不信邪地把乐谱拿来一瞧,这里果然是长号演奏的部分。而吹长号的几个男生,正好就站在她身后。
这要是被戳到,本就不聪明的小脑瓜又要雪上加霜了。
黎晓只得老老实实在这一段旁边写上“低头”两个字。
“怎么改成写字了?”季扶倾问,“不画符号了吗?”
“低头的符号怎么画?你会吗?画一个给我看看。”
“……”
二十分钟之后,乐谱上多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符号和标注。
嗯,黎晓心想,她总算像个正经搞音乐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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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音乐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收拾东西离开。
没办法,大家都是苦逼的高中生,必须在学习和社团之间做出平衡。
再不回家,今天作业可能写不完了。黎晓从来不担心这个问题——反正有人愿意给她参考作业。
黎晓坐在凳子上,装模作样地敲着三角铁,心思却全然不在三角铁上。
她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季扶倾,这首曲子他今晚至少弹了几十上百遍,她都快要记住钢琴键盘的按键顺序了。
她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他一起离开,路上再对他进行一番“穷追猛打”。只要坚持不懈,他迟早会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思及至此,她低头拽了拽自己的小短裙,脑中思考今晚的策略。
这时,季扶倾的手机响了。他停下来,接通电话。
“嗯,在练琴。”
“马上就回去。”
“八点之前。”
“知道。”
一看就是家长打来的电话。
经过几次和他短暂的相处,黎晓发现季扶倾的家长对他管得真是严。
按理说,男孩子在外,家长本该少操很多心。可他每次放学回家只要迟一迟,家长的电话就到了。
反观自己,哪怕在外头浪上一整夜,也没个电话催她回家。
黎晓悲哀地想,万一她哪天不走运,在外面遭遇到什么不测,会有谁担心她呢?
思绪飘到天外,她越想,心里头越委屈,喉咙口堵得慌。
“你还不走吗?”季扶倾的嗓音突然响起,黎晓一个激灵,来了精神。
环顾四周,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再看看窗外,天色昏蒙,最后一丝日光即将消逝。
黎晓调整表情,转过头,笑眯眯地说:“我在等你呀。”
他并没有没看她,而是低头收拾东西——刚刚黎晓用过的那支铅笔,也被塞进了书包里。
黎晓见他往音乐教室外头走,立刻拽着书包跟了过去。
季扶倾好像并不排斥跟她一起走,趁他关门落锁,黎晓娇嗔着说道:“你今天该不是为了我才来练琴的吧?”
“一个教室的人都是来练琴的,”季扶倾莞尔道,“你怎么不说他们都是为你来的?”
黎晓故作惊讶:“啊……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可是吧,我觉得,做人还是得谦虚一些,你说呢?”
季扶倾:“……”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随即迈步往楼梯间的方向走。
黎晓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叽叽咕咕地说着话:“季扶倾,明明早上我还问你会不会——”
话没说完,嘴边忽然被一只手轻轻捂上。手掌温热且干燥,带着一种清浅的木质雅香——是钢琴的味道。
黎晓保持原地不动的姿势,惊惶地望着季扶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