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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台(4)

一名玄鹰卫应“是”,呈上一柄身长三尺,镂刻着玄鹰展翅暗纹的云头刀。

卫玦将刀握在手里略微一掂,慢声问道:“近来京中生了大案,你二人可曾听闻?”

“大人说的大案,”青唯掩在斗篷下的声音稍稍迟疑,“是指我叔父的案子么?”

“矫言善辩。”卫玦冷哼一声。

他注视着青唯,握着刀的手腕倏然一振。

刀刃出鞘,寒芒如水,在雨夜里一闪,当头就朝青唯劈去。

崔芝芸被这急变吓得惊叫出声,一下子跌坐在泥泞的地上。

刀锋争鸣袭来,在离青唯头骨的毫厘处堪堪停住,兜帽被斩成两半,伴着数根断了的青丝,朝两侧滑去,露出一张脸来。

“这……”

相隔最近的伍长骤然退了一步。

其余玄鹰卫饶是训练有素,见了青唯的样子,也不由目露惊异之色。

她的左眼至眉骨上方,覆着一片红斑,皮肤薄极了,透肤而下,可以看见浅青血纹。

她垂眸立在雨里,不知是红斑太可怖,还是夜色太深,掩去了她目中的狼狈,就这么一眼望去,倒像是刀斧加身亦能岿然不动的妖魅似的。

卫玦眉头紧蹙,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顺着斗篷的领襟,一路往下,落到她垂在身侧的手。

手指一直在微微发颤。

卫玦见了这手指,紧抿的嘴角才松弛下来。

深更半夜,一个女子遇到这么一大帮官兵,非但不怕,面对质问还能对答如流,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只肖稍稍一试,才知是强装镇定罢了。

这是多事之秋,朝廷章何二党闹得不可开交,陈年旧案牵涉了一大票人,昨日关在暗牢里的一名重犯又被劫了,他受圣命彻查劫狱案,一路循踪而来,可惜除了这两名女子,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京城江家。”卫玦咂摸着这四个字,语气平静无波,仿佛方才劈刀斩青丝的一幕没有发生过。

他看向崔芝芸,“与你定亲的人是江辞舟?”

“是……”

“那么你们此行是要前往江家。”

“不、不是……”崔芝芸还是怕,几乎是嗫嚅着道,“先行……前往高家。”

卫玦没有再问,玄鹰司耳目灵通,这其中的缘由他知道。

高家是刑部髙郁苍的府邸,他的娘子罗氏与崔芝芸的母亲是亲姐妹,后来各自嫁了人,两家同住陵川那几年,府邸门对门,院接院,简直亲如一家。

反观江家,江逐年老来脾气愈发古怪,连年来净生恶事,他的儿子江辞舟更是臭名昭著一介纨绔,若不是有太后庇护,门楣只怕早就衰败了。

崔芝芸上京应当是为她父亲的案子,去高家才是正途。

卫玦勒转马头:“走吧。”

雨水稍止,青唯扶着崔芝芸从泥地里站起,看她溅了一身泥浆,脱了斗篷给她。

还没戴帷帽,一名的玄鹰卫就拿着铜铐过来了——玄鹰司夤夜出行捉拿要犯,这两名女子行踪可疑,被当作嫌犯处置。

此地距京城十多里路,到了城门口,已是天色微明。大周以文立国,民风开化,城里虽设宵禁,但是并不严谨,若有城民漏夜出行,达旦畅饮,巡卫的至多申斥几句,尤其流水巷一带,有些楼馆通宵挂牌,上灯点火,巡检司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今日不知怎么,晨光尚是熹微,要进城的百姓就在城门外排起长龙,城门处设了禁障,武德司增派人手,正在一个一个排查。

司门郎中遥遥见了卫玦,提着袍,上来拱手道:“卫大人夤夜办案,辛苦了。”

卫玦问:“查到可疑之人了吗?”

“抓获了几个,尚未细审。”

卫玦吩咐一旁的伍长:“你去看看。”

一夜雨水过去,晨光虽稀薄,却有初晴的敞亮,城门口排队的百姓等得聊赖,见到一列气势煊赫的官兵,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最引人注明的还是其中两名女子,她们的手被铜锁铐着,一人娇美,另一人左眼上覆有红斑,十分古怪。

这些百姓的目光在青唯的脸上停留片刻,窃窃私语起来。

“大人。”青唯垂目立在卫玦马后,待他与司门郎中说完话,唤道,“大人能否准允草民把帷帽戴上?”

卫玦听了这话,勒转马头,看了青唯一眼。

她的斗篷早脱给她的小姊妹了,浑身上下只裹着素衣,显得十分单薄。问出这话,她自己也困窘,紧抿着唇,低垂着头,尤其是那双被铐在身前的手,似乎觉察到他的目光,手指还微微蜷曲了一下。

但那红斑还是扎眼,真是丑,想不注意都难。

卫玦收回目光,并不理会她。

过了一会儿,适才去城门口问话的伍长回来了,称是已将嫌犯悉数送去了玄鹰司,又说:“高府的当家主母也来了,所说的与崔氏二人交代的无二,她称崔氏上京前,给高府去过信,卑职查看过信函,并无疑处,崔氏二人应当与劫狱案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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