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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台(137)

她话里话外仍在责怪,但语气中的恼意却没有了,只余了一点,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嗔意。

江辞舟看着她,没说话,勾唇很淡地笑了笑。

月亮悄悄地从层云里探出头,驻云留芳无声退回房中,朝天本来地笔挺地立在一旁,等候拆院的吩咐,被德荣一个拖拽,拽进房中,“吱呀”一声掩上门。

院中本来冬意萧条,几乎是一夜之间,枝头红梅竟绽开一朵。

院子里只剩了江辞舟与青唯两人,江辞舟走到青唯面前,温声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她的手是习武人的手,不似一般女子的柔嫩,手指纤长,指腹和掌心却有厚厚的茧。

掌心早不疼了,但手掌还是微微发红,这一路上握拳握出来的。

江辞舟道:“以后我都不出去吃酒了,好不好?”

青唯眼下也冷静下来了,其实他身上并没有什么酒味,她知道他是硬被曲茂拽去的。

她一本正经道:“倒也不必。曲茂待你诚心,数度为你出头,是个讲义气的人,他若邀你吃酒,你偶尔也是该去的。只一点,你眼下有正经差事,吃酒就去正经地方,做正经事,不要带什么不正经的人。”

江辞舟险些被她这一连串的正经不正经绕进去,片刻,笑了笑:“好,听娘子的。”

青唯欲抽回手,却被他握紧。

他低垂着眼看她,声音几乎带着一点魅惑,唤她:“青唯。”

青唯顿了顿,“嗯”一声。

“最后一个问。”他道,“你老实回答我。”

“你问。”

“你今夜,为什么这么生气?是不是——”

江辞舟唇角噙着一个很淡的笑,笑意在月色下流转,“吃味了?”

第62章

——你是不是吃味了?

青唯的脑子懵了一瞬,回过神来,想也不想就道:“不是,你想错了。”

吃味?她吃什么味?她才不会吃味,他们又不是真夫妻,她没有任何理由吃味。

青唯思索了一番事由,非常认真地解释:“我有很要紧的事找你,在家中等了你大半日,到了东来顺,你却招了妓子吃酒,我这才生气的。”

“真的?”江辞舟问。

青唯听他这一问,不知怎么,有点心慌,就好像那日被他取走青瓷小瓶,见了真容,“真的,是我叔父的事,我听芝芸说的。你知道的,我这人性子急,遇到大事,一刻都等不得。”

江辞舟听她说完,没说什么,伸手又去牵她的手。

青唯下意识往回一缩,警惕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带你回房啊。”江辞舟笑了笑,温声道:“不是有事要与我商量?”

青唯:“……哦。”

-

“……事情就是这样,我叔父早年就是陵川河道码头的一个工长,大字不识几个,怎么可能认识什么高官?他眼下招供,却招出了一个魏大人,这不奇怪么?当年的陵川除了魏升,还有哪个魏大人?”

青唯随江辞舟回到房中,洗漱完,盘腿坐在床上,把崔弘义被押解上京的事与江辞舟说来。

江辞舟也洗好了,他留了一盏烛灯,掀帐进床中,见青唯中衣单薄,将一件干净袄衫罩在她肩头,“崔弘义的案子,我此前派人问过,徐途那批次等木料运到陵川,是他带着人搬送去洗襟台的。后来台子塌了,木料的问题暴露,朝廷很快传审了他。审他的原因有二,其一,那批木料是他搬送的,朝廷找他问事情的枝节;其二,他和工匠崔原义是兄弟,朝廷怀疑,崔弘义、崔原义,还有徐途三个人勾结,偷换木料。不过后来,魏升与何忠良的罪证很快被找到,当即被先帝斩首,朝廷也就放了崔弘义。至于眼下崔弘义为何获罪——”

江辞舟靠着引枕,略微沉吟,“今春章鹤书提出重建洗襟台,朝廷担心覆车继轨,所以将此前案子的遗漏重新审查。偷换木料这桩案子中,崔原义不在了,魏升、何忠良,还有徐途也伏诛了,所以没人能证明崔弘义与这案子无关。我和你一样,都相信他的清白,不过有一桩事,你可能不曾听闻。”

“什么?”

江辞舟道:“崔弘义认识魏升,这不奇怪。当年木料运到陵川,是魏升让崔弘义搬送的。”

江辞舟说着,见青唯困惑,解释道:“那批木料虽然是徐途的,朝廷当时已经跟徐途订下了,怎么搬送,自然由朝廷说了算。魏升那时是陵川府尹,他职责所在,督办此事。崔弘义未必见过他本人,一定见过他的手下,应该是魏升命他的手下,雇崔弘义搬送木料的。”

崔弘义常年在码头跑腿卸货,哪条路好走,怎么运送东西,他很有经验,魏升出钱雇他,这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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