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逸事(4)
瑞雪自己也觉得此话说得很没有份量,但她觉得说了总比不说要好。
这是瑞雪的善良也是瑞雪的悲哀。因为,一个过于不想伤害男人的女人,最终伤害的,肯定是她自己。
天花板的中间,还贴着一朵红纸花,是丈夫赵辛丑自己剪的。他的手很灵巧,灵巧如一些家庭主妇,特别是在用剪刀的功夫上,比一些家庭主妇还强。这朵花现在看上去已经不如当时则剪出时那么鲜艳了,一些渗透着胶水的地方已经泛出一种非黄非红的颜色……这朵红花,是在他们结婚前的一个星期的一个晚上,辛丑他从剪出的十几朵中选出的一朵。当时,他曾经征求过瑞雪的意见,瑞雪看着那些放在粉红色床罩上的花朵有点儿头晕,便随便指了其中的一朵——噢,就是现在的这朵!现在看去,这朵红花其实比那些被淘汰了的都差好远,无论是造型,无论是技巧!
嗳,人就是这样,当你面对着太多的选择余地时,往往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当然,这也包括婚姻。
才女张爱玲曾经以男人的视觉来评价过婚姻内外的女人,那个有关白玫瑰和红玫瑰的比喻——娶回家的女人被比喻成是衣服上的饭粒儿或者是白墙壁上的蚊子血,而没有娶回家的女人是天上的一轮明月或者是长在心口上的一颗红痣。这样的说法瑞雪是不太赞成的,因为,她的理念里,女人和女人之间还是有所不同的,无论是娶回家的,还是外面的。好的,是精品,是赏心悦目的,不管男人女人,都爱都喜欢;坏的,是次品,是不屑一顾的,不管男人女人,都烦都讨厌。让人烦让人讨厌的女人,有朴素心态的还好,而有那种珠光宝气心态的,则不仅仅是让人烦和讨厌的问题了。
瑞雪将这些想法儿写在了日记本上,她知道,这样的思想是不能拿去发表的。能发表的东西是“旋转的月亮”和“洁白的诗行”以及“透明的姑娘”或者是“灵巧的双手”……
因为,在瑞雪的生活里无法张扬和张爱玲一样的观点。
而造就张爱玲的时代,是没有这些禁忌的。
瑞雪并没有想到,几年后张爱玲的红火是那样地让人们措手不及。不但书架上摆满了张氏的书,连影视作品都将她的小说她的故事翻来复去拍得几乎泛滥了。当然,按照瑞雪的观点,那些影视作品极少有能体现张爱玲的真正的思想精髓的。
也许瑞雪应该庆幸,她能够有一段宝贵的时光独自欣赏张爱玲。这是一种纯粹瑞雪式的欣赏,与那种轰轰烈烈的所谓欣赏有着太大太不一样的差距。
想到了张爱玲,瑞雪的眼光才从那朵红花上移开去观望窗户方向了。窗户上吊着一条粉红色带有白花的布帘,那是辛丑母亲的选择。尽管这窗帘显得太土气,瑞雪还是顺从地任辛丑挂上去了,因为,善良的她不想让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为着这点儿小事情不愉快。她虽然不赞成老人的一些陈旧思想,但她却被老人为了他们的婚事跑前跑后的那种操劳而感动。为了那份感动,她从不去做一件违背老人意志的事情,更不对婆婆家提什么要求。在这一方面,辛丑非常的感激她,感激她的宽容,感激她的善良,感激她能如此忍让地对待他的母亲。其实,瑞雪本来就是个好姑娘,她想辛丑的妈妈将儿子拉扯大了不容易,老了老了享不到清福不说,还要为着儿子的婚事去迁就未来的儿媳妇,这太不公平了。瑞雪记得当时挂好的窗帘时,辛丑曾经激动地搂过她要与她躺到床上去亲热一会儿,但却遭到了她温柔地拒绝。她说,明天吧,明天我们才是正规的夫妻。辛丑当时虽然有点儿尴尬,但还是宽容地笑了,并指出了她语法中的“正规”二字用得不太恰当。
“函授就是函授,总比正规差点儿。”辛丑指的是她刚刚拿到手的北大中文系函授班的毕业文凭,并也用了一个“正规”来反驳她语言中的那个“正规”。
“嫌我的文凭是函授的,你怎么不去找一个有正规文凭的?”瑞雪也用了一个“正规”来否定他的那个“正规”。也许是头一次见辛丑和她开玩笑,倒不生气,反而有点儿高兴,高兴他能有点儿年轻人的朝气。
“谁嫌你是函授文凭了?我是逗你玩呢!”辛丑微笑着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她的鼻子长得很小巧,在她透明白皙的皮肤上,是一个小小的美丽亮点儿。
“你才不是逗我玩呢?我知道,你在大学里读书时,曾经有个外语系的女同学追过你。告诉我实话,现在是不是后悔了?”瑞雪用她的小鼻子吸了一下屋子里的冷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