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逸事(12)
妈妈不肯放过爸爸一点儿的错误,所以一边干着手里的活儿一边从什么地方走出来点破他语言中的失误。
爸爸为人家写字,一不要钱,二不要东西,只要人家一副笑脸和几句好话就行。那年头儿,来人大多数会眯着笑眼递上一支烟,嘴里说着同样的一句话:“老佟,求俩字”……每逢这样,爸爸便很兴奋,并煞有介事地翻出一本发黄了的线装书来看一会儿,然后,再将来人带来的红纸裁成条状,袖子一撸,手儿便“龙飞凤舞”起来……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妈妈才会露出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爸爸的脸。而爸爸,这个时候却很“牛气”,对妈妈的赞许目光“视而不见”,当然是一种故意的视而不见……
来求字的人大多也没有什么条件,也不太通文墨,只求字面上有一些吉祥的意思就可以了。那年头儿,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很紧巴,过年,有白面饺子吃着,大门上有一幅红红的对联贴着显示着喜庆,就算是日子很幸福了。
可见,幸福和幸福之间,是有可比性的。
冬事(四)
也许是站在地上太久了,瑞雪渐渐感到有点儿冷了。正当她想去看看那个待在书桌旁边的小铁炉子里是否还有火在燃烧时,那个穿棉军装的青年又回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站在那儿等待,而是朝着瑞雪走来了……
看着他走来的面孔,瑞雪有点儿恍惚,恍惚中,觉得有一股暧暧的风儿吹开了自己心房的门,尽管那门很沉重也关闭了许久……
她为自己的这种感觉不解。
“和辛丑接触了那么长的时间,怎么从来没有这种感觉?”瑞雪被自己的思想吓了一跳!
后来,听他说,他第一次站在那儿时,就发觉了站在门边儿上的瑞雪,当然看清楚的只是她的一双眼睛,一双明亮又好奇的眼睛迫使他又回来了,一点儿目的也没有的迫使。
幸亏他还有一个使他堂而皇之回来的理由——来请赵辛丑辅导他那准备考大学的妹妹的数学课。她的妹妹各门功课都不赖,就是数学不顶事儿。
他的棉军装已经被雪花儿打湿了,瑞雪说你将外面的罩衣脱下来烤烤吧,他说一会儿就干了,而且棉衣很厚,水也不会渗透到里面去(其实已经渗透到了衬衣)……
“脱下来晾晾也好,要不,会得感冒的。”
“没……没关系,我年轻,火旺。”
瑞雪不知道他所说的“火旺”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只是明白他的意思是年轻力壮抗得住寒气。后来,瑞雪多少次的听他说过他“火旺”,但却意思不同了。
“那么……那么你坐下吧,我去为你倒点热水来。”
暧瓶里的水已经不太热,那是昨天晚上烧的。但是,当水溅出一些滴在手上时,瑞雪还是感觉到有点儿烫。
“赵老师知道……知道我来找他的……他说让我来等待他。”他接过水杯的手有点儿颤抖,水也洒出了一些在桌子上。
瑞雪赶紧拿一块新毛巾去揩拭着,因为桌子上放着一块玻璃板,下面压着瑞雪单独的,以及她和佳宁合拍的一些非常好看的照片(瑞雪自己认为),她怕水渗到下面的照片上,事情就不太好了。
“我来……我来……”他显然为自己造成的失误窘迫。
后来他说,他就是在瑞雪拿着新毛巾揩桌子那一瞬间爱上她的。他说她那一双淳朴明亮的眼睛让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人在哪儿了?脚下有一种踩到云雾里飘乎乎的感觉……瑞雪虽然不太相信世界上有这般速度的爱情,但终还是相信他的话语里面有大部份的真诚。因为,他说这话时,那眼睛里的光芒那样灼人那样使她不敢去有其他的想法儿。他的眼睛里的灼热是他的武器,进攻瑞雪那颗柔软的心儿的武器。
他说他叫邵军生。
她说听你的名字就能猜测出,你是军人的后代。他说我不仅仅出生在部队里,我还曾经是个军人。
“军人?你在部队当兵还是当干部?”
“我在部队干了六年,刚刚提升了副连长就……就转业了。”
“刚刚提升了副连长你就转业了?你为什么不在部队干下去?”
“噢,是因为……因为我有胃病,不能再适应部队的环境,所以……所以就回来了。”
“噢,是这样啊,那你回来多久了?”
“噢,半年多……半年多一点儿。”
“噢……挺可惜的。”
那天他端着杯子喝水时,就用一种慢条斯理的声音对瑞雪说他从小就生在部队的家属大院里,是听着部队的军号声和部队的操练声音长大的,而且也养成了一天不听着那军号声一天不听那些当兵的操练声音,就觉得心里少了什么似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