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小麻雀(43)
容丝丝是说得解气了,等冷静下来,发现身边还站着个寇衡,顿时又觉得自己不该说那些话的。
“或许,你也以为我是疯了吧。”她转眼去看江面,曾经她也说过类似的话与容绒、花筱、静慧和万暮云知道,可她们都无一例外,认为她是读了邪书,走火入魔了。
可她却听见寇衡说道:“不,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容丝丝看回了他,她睁大了眼:“真的吗?”
“是!”寇衡坚定道,脸上神情甚至堪称得上是喜悦,“从未有人与我说过这样的话,我觉得,你令我茅塞顿开了。真可谓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该尊称你一声‘老师’才是。”
容丝丝笑了:“那可就不敢当了。”
他二人相视一笑。
谢明生在那头叫道:“阿衡,看样子咱们得去衙门走一趟了。”
寇衡于是向容丝丝说道:“你留在这里陪着那位姑娘吧,等我们好消息。”
容丝丝点点头,看他转身离去,她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她脱口而出:“寇公子。”
寇衡站定,回头看向她。
她知道是自己冒失了,但这时候不说话,更显得怪异。斟酌再三,她含笑道:“你们要小心。”
寇衡就笑了:“你放心。”
你放心。容丝丝在心里默念了这三个字,不由得笑了,短短这一日,他已经说了好几回了。
容长善和宁清河本也要跟去,只是寇衡说,这两艘大船上也得有人看着,免得那伙人冲上来抢人,那可就不妙了。容长善一想也是,就和宁清河留了下来,由他们前去见官。
容长善回来船上,抚须叹息:“想当日我科考不中,便生了退缩之意,终日混迹梨园,以为是逃离浊世,如今看来,却是错了。”
容丝丝听得有意思,便问:“如何错了?”
容长善道:“若是能谋得一官半职,做个小小的地方官,能挽救一两个如英儿这般女子的性命,那也就不枉我读书几十载了。”
容丝丝想了想,道:“叔父这话有理。只是叔父也要想一想,便是做了地方父母官,就真能就得了吗?或许能救一时,却不能庇护一世,也是枉然。”
容长善听了,想想也是,又道:“侄女说得是,这世道,它就是吃人的啊。”
一旁宁清河却不同意:“能救一个是一个,若都是这般想法,那才是没法活了。”
容长善望了他笑:“我是老了,这往后,就看你们年轻人的了。”
宁清河握紧了拳头:“古人都说‘老当益壮’,您正值盛年,万不可再退缩。”
容长善笑道:“怎么,你要我同你一道去科考?”
宁清河反问:“有何不可?”
容长善拍了拍他的肩,笑着摇头走开了。
宁清河满头雾水,他问容丝丝:“我说错了什么吗?”
容丝丝亦摇头:“我也不知。”
容丝丝劝着英儿吃了些午饭,看她郁郁寡欢,便劝慰道:“你且放宽心,事已至此,早晚都会有个定论。”
英儿如何不知呢?她抬起头,茫然道:“可是姐姐,便是事情了了,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容丝丝一怔。起先她只想着要救人,可这人救了之后呢?她却没有考虑过。
如今的局面,左右不过两种结局:一是英儿逃不过,终究还是要一死,为全族人换来一座贞节牌坊,做一个人人传颂的贞洁烈妇;二是能免于一死。可是不死,这地方她也待不下去了,那她一个弱小女子,身无长物,又能去到哪里呢?
容丝丝越想越觉得好笑,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小女子的容身之地。
“若是你能逃过此劫,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愿意出去呢?”她问英儿。
这短短半日,英儿也将生路死路都想遍了。她说:“这地方是不能留了,我要走,我得走。”
那便好办了。容丝丝道:“我家是做丝织生意的,你若是愿意,我带你回我家,让人叫你纺纱,织布,刺绣,制衣。只要你愿意学,就不愁没有一口饭吃。”
英儿眼睛一亮:“真的吗?”
容丝丝笑着点了头:“我家里有许多女工,不是被父母卖了换口饭吃的,就是受不了婆家虐待跑出来的,如今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也活得有滋有味。”
英儿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她拼命点头:“我愿意!只要这次我能活着走,我愿意跟着你去。”
有了盼头,英儿的胃口也就好了起来,她抓起了馒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她要活下去啊。
容长善却将侄女儿拉去了外面甲板上。
“你这么好心,接二连三地收留那些女子,先前惹了那许多麻烦,你都忘了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