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小麻雀(15)
“那卖荸荠果的人说,这几年许家无论大小事,容二姑娘都亲力亲为。当年许家儿子战死,他族里人欺负孤儿寡母,就连这老房子都要来侵占,还是容二姑娘出马,又是找人去太守府告状,又是请人写文陈述种种不公,引得全城百姓愤慨,这才逼得族人罢手。”
“可真是位好姑娘啊,心善又胆大聪明。”阿全说着感慨,“只可惜咱们没能早些来,不能得见当时情景。”
寇衡还是没说话。他想起当日容丝丝的神情,一点也不奇怪,那的确是她能做得出来的。
更奇怪的是,他竟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甚至和阿全一样,有些钦佩起她来。向老天爷起誓,他寇衡活了这十几年,还从未钦佩过一个女子。
还是一个他以为满心满眼都只有银钱的商户女。
“爷?少爷?”阿全见寇衡始终没言语,赶紧唤道。
寇衡向前抬了抬下巴:“她出来了。”
容丝丝和柳小五从许家院子里出来,许阿婆领着两个孩子来送她们。
“阿婆,进去吧。”容丝丝回身拦了他们,“明日我就请工匠来看看,屋顶该修补的就补一补。”
许阿婆眼睛不大好,时常流眼泪,她捉了衣角去擦了,说道:“二姑娘,老婆子我真是……”
她话说不下去,只拽了两个孩子,要他们给容丝丝磕头。
容丝丝赶紧拉住了,道:“别这样,别这样。”
她又摸了两个孩子的脑袋:“好好听阿婆的话,不许淘气,我教的那两个字,都要好好学,好好写,下次来要考的。”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一对龙凤胎,本是喜事,如果那次生产没要了他们娘亲命的话。
“我们走了。”容丝丝再次说道,终于离去。
柳小五叹着气:“真是可怜。”她每次到许家来,心里都沉甸甸的。
容丝丝却比她看得开:“比起死了的人,他们已经很好了,有住的地方,有衣服穿,有东西吃。无非就是穷了些,可往长远了想,等两个孩子长大了,总归要好些的。”
柳小五笑:“那还不是多亏了姑娘你?若没有你从中周转,就许阿婆绣的那点东西,哪够他们一家人吃饭的啊。你还每回都骗许阿婆说,是人家喜欢她的绣品,卖的银子多。”
容丝丝笑:“我也是看在阿曼的面上。”
阿曼就是许家儿媳,曾在容家铺子里做绣娘,绣得一手好花,容丝丝就是她教出来的。
“阿曼姐若是泉下有知,你照顾了她的儿女这么些年,也该安心了。”柳小五嘟囔着,“只是姑娘你再这么拿自己的钱去贴补,夫人又该唠叨了。”
对于她娘,容丝丝却是知晓的:“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信不信我若是真不管了,她又该念叨着我怎么不管了。”
柳小五想了想,龇牙一笑:“那也是。”
眼看着那主仆两人渐渐走远了,阿全方提醒了还站在原地的寇衡:“爷,她们走了。”
寇衡终于“嗯”了一声,又问他道:“于阵亡将士,朝廷不是有抚恤的吗?”
阿全一思索,就明白了他为何会如此发问:“是有。不过爷你细想想,便是抚恤银两,那也是有限的,管不了一大家子人过一辈子啊。”
寇衡再度沉默。
阿全见他心情低迷,又给他支招儿去玩耍。可他却闷闷道:“罢了,回家去吧。”
又过了几日,柳小五去许家给修房顶的工匠结工钱,回来后却带回了一包物件,咚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容丝丝问。
柳小五一面解开了帕子,一面说道:“这可是件稀罕事。”
正说着帕子解了开,容丝丝一瞧,呵,全是白花花的银两,保守估计,也该有五十两了。
“这是哪儿来的?”她皱眉问道。
“是许阿婆给我的。”柳小五说道。
“许阿婆怎会有这许多钱?”容丝丝顿觉不安。
“我也是这么问的。”柳小五道,“许阿婆说,是那天一个小厮打扮的人送到家里来的,说是朝廷发下来的抚恤银两。许阿婆觉得奇怪,抚恤银两早就发过了,怎会又发?可对方不愿多说,放下银两就跑了。”
“许阿婆还以为是送错了地方,出门去打听,对面卖荸荠的老伯跟她说,那个小厮晌午还来跟他打听过许阿婆家呢。许阿婆觉得,那就是没送错了。可这钱来得奇怪,她也不敢用,只好藏了起来。今日我去,她方拿了出来,叫我带回让姑娘处置。”
是挺奇怪。容丝丝看了那包银子,向柳小五道:“你去府衙打听打听,近日可有抚恤阵亡将士家属的告示。”
柳小五就去了。一时回来,自是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