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念(78)
覃思忆的脸色很不好看,“你为什么非要和他争锋相对?”
江季珩不过挑眉一笑,垂眸睨她时的冷淡,仿若生疏不曾认识,“你现在是来帮他说话?还是他让你来做表面一套?”
覃思忆哑然。
江季珩早就看透,眯眼轻笑时,说得轻描淡写:“我这个人向来就是这样,但你最好听我一句劝,想进江家,就去讨好你该讨好的人,多余的,与你无关。”
说完,江季珩没再听更多,拎起书包就绕过她往外走。
走到宁汐面前,干脆落手牵住了她,带她转身一路向外。
出学校的一路,宁汐都没说话,但她能察觉到江季珩的情绪每次都会在“江雁临”这个名字亦或是存在的搅和中,变得低沉。
冬夜冰凉,刺人寒骨。
唯有女孩明媚的目光晕染着一丝薄温。
终于在快到夜市街的时候,宁汐突然回手拽了下江季珩。
“嗯?”江季珩回神看她,眼神还略有未消的晦涩。
宁汐被他盯得有点局促,但还是小拇指轻轻勾住他的,凑近,清浅却亮的瞳眸认真望着他,“江季珩,你别不开心。”
江季珩愣了一瞬,眸底的冰封陡然破碎,想出声,却意外发现嗓音微哑:“我没有。”
他缓缓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试图缓和她的紧张。
就是因为知道江家很乱,所以宁汐从来没有因为好奇而过问。
戳人伤疤总不是件好事。
但不知怎的,她现在越来越迫切地希望,笼罩在江季珩身上的阴翳能快速消去,无论是小时候的第一眼,还是长大后的第一眼,他都该是意气风发的。
所以不该被那些糟糕的,沉黯的情绪包裹。
“江季珩。”宁汐被他牵着再往前走时,突然喊了他一声。
“嗯?”两个人的步调统一放慢。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因为听他说过讨厌,所以再没提过,但这一刻的鬼使神差,宁汐还是说了,“仿生机器人?”
江季珩没应,但沉默给了她回答。
像是鼓起勇气,宁汐轻轻说:“你说人工不现实,但我现在突然很希望,我能早点见到‘如果’这一道程序。”
“为什么?”江季珩的嗓音很沉,却在这一刹有不切实际的妥协和温柔。
“因为啊——”宁汐故意笑了下,试图将气氛游转缓和。
她抬手,学着他刚才的动作,缓缓地抚摸着他微硬刺人的短发,“如果有如果,我就能更早认识那个无畏的你,那个我很喜欢的你。”
都说男生的短发只给最爱的人抚摸,这一刻,宁汐做到了。
甚至于,江季珩为了配合她,主动地歪腰靠了过去,任由气息扑朔迷离,晕染上暧昧。
他笑,净澈的眉梢淡出一丝无奈,“大小姐,如果你见到以前的我,也许就不会喜欢了。”
没人知道,他的过去,活在一度靠近黑暗的自我放弃里。
不是她所期待的桀骜张扬,也不是现在对她的温柔无度,而是暴戾到毫无伪装,对任何人都浑身带刺,差点也被江老放弃的存在。
豪门世家这种地方,想毁掉一个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用肮脏流言的潮水淹没他,让他知道,没有自保就极有可能碰壁牢狱之灾。
江雁临最成功的一点,就是在十几岁就悟出了这个道理。
但他最失败的,是碰到了江季珩这个对手。
那个关于江净汐的梦魇是可怖。
但她还是让江季珩咬着牙寻遍证据,撕下杀人凶手的标签。
之后那件事之所以能够不了了之,纯粹是因为郭进权犯病了意识不清,而江雁临身后也有江老顶着。
弃一保一,江老不会再让自己另一个孙子再陷入舆论风口。
而原先被寄予厚望却一朝跌进泥潭的江季珩,无疑就是弃一保一中被舍弃的对象。
即便江老从头到尾都知道——
当年把江季珩锁在酒窖,任由遗传了郭进权神经分裂的郭霁芸断药后,上到江季珩房间发疯的人,是江雁临。
......
所以啊,宁汐的到来,对于这个“天骄之子”而言,是多么羡人的惊喜,莫大荣幸。
他早该知足的。
宁汐心疼地望着如沐春风含笑的江季珩,莫名鼻子酸涩。她抚了抚他微皱的眉梢,说得艰涩:“江季珩,不会,你还有我的。”
“你不要忘了。”
“好,”他淡笑着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帮顺着呼吸,“我还有我们大小姐,我记住了。”
这世界上哪有绝对温柔的人。
却偏偏,宁汐觉得江季珩是。
他有傲于众人的家庭背景,有放纵的资本,却在遍体鳞伤中一遍遍学会自愈,学会在压抑中变得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