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者迷+番外(139)
张梦睫见高瞻出差回来了,连忙过来介绍说这是新来的媒体实习专员,是袁祝介绍得北师大读艺术史的博士生,因为博士做得是建筑方向,所以来建筑设计事务所打工,权当丰富一下相关专业知识。
高瞻张口结舌,问张梦睫袁祝去哪儿了,张梦睫回答袁祝合同到期已经离职了。高瞻愣了一下,和小羊毛卷儿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快步回到办公室。
关起门来,高瞻拨通袁祝的电话,不料对方正在通话,过一会再拨,正在通话,再拨,依旧正在通话。高瞻无奈,只好给袁祝发了条微信,不料,“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请发送好友添加验证”。
高瞻僵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阵,高瞻打开电脑,给袁祝发了封邮件。可是面前的黑咖啡从冒热气到完全凉透,高瞻也没有收到袁祝的回复。
高瞻慌了,脑门渗出一层汗珠,他放下手头的工作开车杀到袁祝家。但是很不幸,他被站岗的战士挡在了大院门口,说没有院里的人过来认领他的话,他进不去大院。高瞻不顾形象,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灭,结果被战士提醒要注意素质,不许乱丢垃圾。高瞻只好灰溜溜地把烟头儿捡起来扔进垃圾筒,他此时恨不得一拳把垃圾筒抡到天上——袁祝,你他妈的在玩什么?
高瞻太过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失望了,当年读书时的女朋友,后来结婚后的妻子,再加上现在的袁祝,高瞻竟然在一件事儿上栽了三回,回回都是在他投入了几乎全部的真诚和热情之后。当年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房租合适、离学校又不远的公寓房间,想和女朋友搬在一起住,不料女朋友冷冷拒绝了他,然后很快提出分手。当年他费劲巴力地在纽约和巴尔的摩两地之间通勤,周末的时间基本都花在路上了,结果妻子一封邮件发过来,坦白她不能接受和高瞻聚少离多,所以提出离婚。此时他方才想要不顾林雅眉以肚子里的孩子相逼,一定要和袁祝继续走下去,不成想袁祝玩了一出不辞而别人间蒸发,为什么他寄予厚望的女人总是回报给他莫大的失望呢?
茨威格说:人最不能原谅的,莫过于被迫从真诚的热情中醒悟,明白过来那个曾令他们寄托了全部希望的人,正是令他们失望的人。
或许这么些年以来,高瞻也没搞明白,万事皆有因果,如果他当初没有时不时地把“我为了你放弃了藤校全奖”挂在嘴边,女朋友或许不会狠下心来提出分手。如果他当初执意去纽约寻求发展的时候,能体谅一下妻子独自打拼多年才在巴尔的摩艺术馆站稳脚跟,他的前妻或许不会轻易改嫁给一个开餐馆的台湾二代移民。如果他没有阴差阳错和林雅眉不清不白,还把袁祝蒙在鼓里,或许袁祝会换一种方式和高瞻告别。
都说历史没有如果,但其实对于每一个升斗小民来说,生活也是没有如果的。这么多年,高瞻一直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脾气秉性。出身知识分子家庭,读书时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工作时是行业翘楚的建筑师,他哪儿还可能轻易地听进去别人的劝说,或者时不时来个三省吾身?他亲手为自己搭起来钢筋,用铁丝箍得死死地,然后往里面浇灌混凝土,于是他的观念就这么被严严实实地封起来了,成为一座坚实而不可攻的宫殿,在那之后他的全部思维都受困于这座以他为尊的宫殿里,哪有什么尧鼓舜木,哪有什么兼听则明,哪有什么广开言路,哪有什么从谏如流。可是哪怕他高瞻在远瞩事务所里是个呼风唤雨九五至尊的皇帝,大清都亡了这么些年了,他不过就是又一个固执己见抱残守缺的中年人。皇帝尚且要写罪己诏,他一个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傲慢地目空四海夜郎自大呢?
人们似乎常常调侃说,一个年轻女人如果在短时间内迅速成长起来,那背后往往有着一段和一个男人关系匪浅的故事或者“事故”。可似乎反之情况,却往往并不通畅。
“黄粱一梦二十年
最终是不懂爱也不懂情
写歌的人假正经
听歌的人最无情”
当高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袁祝正在实验室带着刘鸣炜刚刚招进来的男博后做显微镜成像实验。
袁祝无比庆幸自己此时可以醉心于科研,不然她似乎一时无法摆脱与林雅眉见面时,精致女人让她体会到的深深的自卑——无关外貌长相,无关个人能力,无关社会地位——林雅眉那种从头发梢到脚后跟的一丝不苟,是袁祝从来都做不到的,或许袁祝从来都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也或许她从来都是一个从心所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