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为我点朱砂(43)
扶欢站住了脚,刚刚因为芍药的缘故,眼里都是艳红,现在停下了,仔细看过去,那处亭苑里有两个人影。微微侧过脸的那个穿着绿绸衣,虽然素净着一张脸,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自然天成的美。
如此好的样貌,见之难忘。
晴晚也认出来了,喃喃地道:“那不是,宋小姐吗?”
扶欢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下一刻,骇然地止住了。宋清韵是背对着她们,只微微侧过了身,露出半张脸。而和她相对的那个人,在宋清韵转过身时,露出了面目,着明黄常服,其上绣着五蝠捧寿模样。
他垂着眼,脉脉温柔地同宋清韵说话,一递一声,瞧不出是坐在万人之上龙椅上的人。
那是她的皇兄,大宣的皇帝。
扶欢拉着晴晚,惶惶地后退,可再退一步时,踩上了人。她回过头,一双手托上了臂膀,以免她脚下不稳摔倒。那手是温暖的,隔着春衫的厚度,一点一点侵进肌理。
“殿下当心。”慕卿轻声道,没有放开手。
晴晚慢了一步,公主被掌印扶住了,她只能蹲下身行礼,却也不敢大声。
慕卿只是往身侧看了一眼,就有锦衣卫过来,将晴晚带走。着飞鱼服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不仅是宫外大臣的噩梦,对宫人来说也是威名赫赫。扶欢惊慌地看着被带走的晴晚,正要出言,却被慕卿按了按手背。
只是轻轻地一碰,相触的肌肤也才几个指尖,扶欢却觉得自己手背被灼烧了一般。
慕卿垂下手,宽大的琵琶袖下,似乎能掩盖那只形容玉骨白瓷一般的手。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手指。
“殿下不必忧心。”慕卿的嗓音是轻柔的,音量比平时更轻一点,像是怕惊到什么一般,“只是告诫她一些事情罢了。”
扶欢想到身后的燕重殷,顿时了然。
她回过头,皇帝还在同宋清韵说话,执着她的手,如同捧着一对稀世珍宝。两情浓时,字里行间,眉目流转都能被窥出端倪。扶欢就看了一眼,就猜出他们绝不是第一天见面。
可是宋清韵明明是已有婚约的人。况且在上元节前,在校场,她发觉皇兄对梁丹朱似乎别有心思。扶欢知道,她的这位皇兄从来都有风流的毛病,当王爷时还多有遮掩,如今到了最高的位置,也无需再多加遮掩了。
许是因为派慕卿守着,平日敏锐的帝王也放下警惕,大胆地同已有婚约的姑娘谈起风花雪月。
只是,那股荒谬感挥之不去。
“这合礼吗?”她转过头,看着慕卿,眼里的不可置信堆出来,“皇兄是帝王呀。”
慕卿的眼光从亭苑里那对相依偎的人擦过去,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语气却是无奈的:“因为是帝王,才可为所欲为。”
扶欢听出了他的意思,这种事,皇帝若要一意孤行,从没有人可以劝住他。
她慢慢攥紧了衣袖,垂眼沉思时却忽然被慕卿拉倒身后。她的腿脚不稳,踉跄着扑倒在慕卿后背。
她从未离慕卿如此近过。
扶欢闻到了一丝沉水香。
第22章 殿下喜欢臣这个模样,那……
慕卿的手攥紧了她的手腕,他以往就连扶她也是虚扶,并不会真真切切地触碰到她。太监与宫女到底不同,与宫中嫔妃贵主接触时规矩更是繁多。
被慕卿骤然一拉,扶欢没有多大的惊慌,她安安静静地缩在慕卿身后,没有出声。
那片芍药花灼灼烈烈,扶欢这次换了水红的襦裙,正好掩映在其中。
如此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慕卿终于慢慢放开了手。
“臣送殿下出去。”
沉水香的味道离扶欢远了,心底里浮上一层怅然若失的感觉。扶欢点点头,将披帛往里掖了掖。这片很安静,同晴晚来的时候尚未知晓,这次出去才发觉,无关人等早被打发了个干净,之前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太监也不知被谁拦住了。
离皇帝远了,扶欢放慢了脚步,对慕卿道:“方才,皇兄是发现我了吗”
慕卿摇头:“皇上并未察觉。”
“其实他发现也没关系。”扶欢用手指绕着臂弯上的披帛,一圈一圈缠绵,“做坏事的人不是我,面对面碰见也只是皇兄尴尬。”
“他做这种事,就应当有被人发现的觉悟。”
扶欢的语气听着气愤,可仔细品味,难过的感情占大多数。抛却其他种种,他还是扶欢的兄长,正因如此,她便更难过了。
即便再明媚的日光下,她的脸也笼着轻愁,她应该是最无忧愁的帝姬,享受春光与鲜花就好,此时却真切地担忧着她的兄长,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远去的亭苑里。
可是那人,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