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为我点朱砂(14)
扶欢应了一声,她本想说多谢慕卿送她回来,但在那海棠树下,被艳艳的红迷了颜色,那句要出口的话临到阵前调了个包。扶欢的眼睫颤了颤,她说:“我今年会很高兴的,因这第一天,是和厂臣一起过的。”
扶欢这次没躲避,就看着他,澄澈的眉眼,一派坦荡。她说得一点也不掺假,是真实的开心。
就这样看慕卿时,扶欢才发现慕卿清冷的五官在海棠的掩映下也变得艳色靡丽起来,这种靡丽眼波一转就容易使人熏熏然沉醉其中。他的手抬起来,白玉一般的颜色,一点也不像太监的手。他伸手,从扶欢肩上摘下一片落雪来。
“殿下开心,臣便也高兴。”慕卿的笑温柔,这倒让人惋惜这片温柔浪费了此刻靡艳的五官。他抬头望了望天,然后说道,“下雪了,殿下该回去了。”
慕卿的这一句话落下,扶欢才发觉到有一片一片的冰凉落在发上肩上。这雪下得不大,不过指甲盖大小的模样,落在身上,一会就化了,快得看不出痕迹来。扶欢也仰起头,看见这一片淅淅沥沥的白在夜空中泛灰。她笑了笑,带上兜帽,说:“瑞雪兆丰年,这一年一定会过得很好。”
扶欢扶着兜帽,小跑进了殿里,在殿门口,她忽然转身,朝慕卿道:“厂臣,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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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的第一日,是要早起同太后还有皇帝请安的。扶欢头一日回来得晚,囫囵睡了没几个时辰,这天起来就十分困难,直到梳发髻的时候,头皮隐隐一紧,扶欢才突然醒神过来,瞧着镜中的自己,发觉自己已经要起身去见太后了。
虽然昨日睡得晚,但到底是年轻的姑娘,眼下并没有青黑,只是神色看着有些萎靡。扶欢拍了拍脸,让自己振作起来。
也是巧,在去慈宁宫的路上,扶欢遇上了皇帝的御驾。前头太监静鞭开道,在宫道上挥起一阵寂静。皇帝在座上看到了冲他蹲下身行礼的扶欢,便叫抬轿的太监停下来。他走下轿,扬手招了扶欢过来。
扶欢嗳了一声,提着裙子小跑过来,小鹿皮的靴子踩在才被清扫干净的宫道上,溅起一点点雪泥。
皇帝上下看了看她,皱起了眉头:“怎么不坐轿,自个儿走过来。”
扶欢歪头笑了笑:“我见下了雪,就不想做轿,自己走过来也是一样的,还能看看雪。”
再如何,她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便是从小生在帝王家,肌理透着贵重,但天性永远不会被磨去。
皇帝笑了起来,往下握了握她的手,也是凉的。
“还是个孩子,这么冷的天还往雪里面钻,一点也不知道保重自个身子。”说罢,就吩咐宫人替扶欢准备轿子。
扶欢见此,没有拒绝,向皇帝福礼道谢。
虽说皇帝不是她同母的胞兄,可待扶欢也很好,帝王家的亲情,并不是如外头所说的那样淡薄。更确切地来说,在扶欢看来的帝王亲情,也同普通百姓人家的无异。皇帝从袖中掏出一只簪子,在扶欢头上瞧了瞧,找处插、了进去。扶欢一回头,便听到上头的伶仃响声。
“皇兄给了我什么?”扶欢又晃了晃头,听到泠泠的声响。
皇帝带笑道:“摘下来看看不都清楚了?”
扶欢依言拿了下来,是一支步摇,上头缀着圆润的珍珠,色泽莹亮,颗颗都一般模样的大小。
皇帝道:“两广新进的珍珠,朕记得你小时候就爱玩珍珠,特意给你打了一支步摇。还有一盒品质上好的,叫人送到毓秀宫,你撒着玩都可以。”
扶欢抿起唇,微微瞪了皇帝一眼:“皇兄还拿我当小女孩看待,喜欢拿珍珠撒着玩。”虽然瞪着,眼里却还有笑。
皇帝伸手想揉她的发,见到扶欢头上精致的发髻,手就往下,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可不还是一个小女孩。”
或许是平白得了皇兄一支步摇还有许诺的一盒珍珠,也或许是因为今日是同皇兄一道向太后请安,扶欢这次的心情没有像以往那样沉甸甸。
太后见皇帝和扶欢一起进来,眼尾浅浅地扬起来,露出一个和煦的笑来:“皇帝今天怎么和扶欢一起过来了?”
皇帝答道:“路上遇见了扶欢,这姑娘大冷天的为了看雪,竟是自己走过来的,儿臣看不过去,就将她带过来了。”
扶欢适时地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来。
堂下早已坐了几位妃嫔,此时纷纷起身行礼。皇帝弱冠之年,对男子来说,是个年轻的年纪。皇帝的前半生在争权夺利中度过,在做晋王的时候,也只纳了几房妾,尚未娶妻。
为王时,不娶妻尚还说得过去,毕竟是家事,可现在做了皇帝,坤宁一日无主,大宣一日无国母,都是值得前朝讨论的国事。便是现如今,皇帝来请安时,太后也时不时旁敲侧击同皇帝提起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