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入我怀(66)
那年省内的文数平均分是九十三分,姜长乐考了一百二十一分,在海扬中学排到了级部三十九名。
姜长乐和数学斗争了十来年,在十八岁六月七号的下午五点整,与它进行了灵魂层面的和解。
宋平安在这场调停里功不可没,他很为姜长乐高兴,高兴得放开了声音同她规划考到绛城以后,他们可以约在傍晚的烧烤铺撸串儿,周末遇上天晴完全该去逛个大公园,若是下雨,他们就到图书馆学上一整天,为将来的研究生学业打算。
姜长乐嗯了一声,说她只想留在海城。
感觉永远比表达更清晰,那时像有一瓢冷水从头泼到脚,宋平安撂下一句随你便,整整一个星期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他后来到巴黎去,一万多公里的距离时常让他在夜里追忆起那份辗转反侧的煎熬感。时间在黑夜里流逝,每一秒钟他都能感知。
工作室导师在毕业大设之后向宋平安抛出了橄榄枝,一流的创作团队、最顶尖的思维碰撞、丰厚的报酬和年轻有为的声名,在他点头的刹那间就可以载入人生。
宋平安回到他租住的房子,四月份的巴黎白天十度左右,天气已经很晴朗,从十分窄的窗户下望,象牙白的三角街口,一对棕发男女在红绿灯柱子边接吻。
女方怀中搂着一束杂色的花,男方灰色的围巾荡在身后,两个人的头发教一阵风吹动。
唰,唰,宋平安拿铅笔抵着厚画纸进行了五分钟速写。
男女肖像画被他命名为爱情,题目是法语写的,画纸背面绘着一朵雏菊吊坠。
他掌边蹭了一片铅色,正如此时此刻车子朝西行驶,遮阳板在手掌侧面落下的一道阴影。
宋平安听见姜长乐在哼不成调的曲子,两边车窗降下一扎,风从窗口贯入,将两人的头发波动。
伸手探进薄外衣口袋,宋平安唤了一声姜长乐的名字。
她专注于开车,随口答应一句。
车子驶入阔大的十字路口,在一百二十秒红灯的阻拦下徐徐刹住。
斑马线上人来人往,脚步匆匆,同向行驶的车辆急驰而过。
姜长乐偏头望向身边人,眼波探究,问他是否在扮演金角大王银角大王,否则干嘛喊她名字不说事儿。
宋平安笑一笑,抓过她搁在方向盘上的手,“你知不知道,我会看手相。”
他的指尖在她掌心沿着生命线向下滑动,酥痒得心颤。姜长乐瞥他一眼,想抽回手,宋平安在手上用力没让她得逞。
姜长乐不太自在,问宋平安干嘛。他舒展着长眉,一本正经地说姜长乐的生命线深刻平顺,快延伸到手腕,应该能活一百岁。
他又摸一摸智慧线,啧了一声,说也许大智若愚。
姜长乐压抑着心脏狂跳带来的紧张感,目光见他的手指顿在爱情线上,三秒五秒,这人不说话。
前方的红灯这时转成绿灯,车后的喇叭滴滴拍起来。
油门踩动的瞬间,人行横道上窜过一团橘黄色的影子。
姜长乐猛一脚刹车,后座上的三只恐龙瞬间掀翻在地,只听哐当一声,车身往前挪了半寸。
“会不会开车!”
心脏突地一下,姜长乐与身边人对视,手心里骤然坠落一团温热的东西。
是条雏菊吊坠的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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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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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被遗忘的雏菊
今年八月份,姜长乐将达成六年零事故的战绩,而追尾事件一经发生,她的荣誉头衔即刻注销。
作为科目一和科目四满分通过的选手,姜长乐对交通法规仍有一定的印象,只不过鉴于那两场考试是六年前临时抱佛脚通过的,她尚且不清楚急刹车追尾如何清算责任。
她下了车,去车后察看伤情,身后那辆黑车的主人早哐一声摔了门,过来指着姜长乐鼻尖骂全天下的女司机都是马路杀手。
宋平安对交通法规不甚了解,但是看不惯别人对姜长乐态度恶劣,直接上前擒住那墨镜男的手腕,叫他放尊重点。
男司机愣了半秒,一摘墨镜露出高大的鼻子,双方都在一瞬之间认出彼此,于是脸色更加难看。
这司机是宋平安的面试官之一,剑眉大眼,脸上的傲慢不比他少一分一毫。姜长乐不知前因后果,单以为对方被宋平安的动作激怒,马上要一拳揍上来。
她怕宋平安吃亏,不去计较墨镜男的低素质,在两个人之间打了个圆场,提出报交警解决。墨镜男挣开宋平安的手,活动了两下泛红的手腕,语气稍微冷静,“这么点儿剐蹭报什么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