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喊了声,“三少。”
江云起怔了一秒,下意识回头。
不远处,男人正通电话,白衬衫黑西裤,领口处别着熟悉的铂金针链。
窗外起了风,吹乱了他的黑发。
男人伸出一指抵在好看的薄唇,冲着那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熟悉的站姿,熟悉的接电话方式。
时间过去太久,以至于曾经让他仰望了许久的人骤然出现在眼前,有种不真实感。
在东分上学那会儿,没人不知道裴时瑾。
这人太过优秀,圈了一堆迷弟迷妹。
江云起就是其中一个。
因他堂姐江雾里的缘故,高一那会儿,他还曾跟着他们几个一块吃过几次饭。
后来,选择医科大,也是受这位学长影响。
谁知道,他拼了命地念医科大,末了,却听说这人从了商。
那会儿说不难受是假,自己一直仰望的,想要超越的对象,突然停摆。
就好比两个运动员在赛场,还没比赛,其中一个人陡然弃了权。
这滋味真心难受。
不过,江云起觉着,他记得牢,这位学长未必记得他。
江云起微微哂笑,目不转睛盯着裴时瑾。
随后听那人对着男人恭敬道:“老太太念叨着您呢,说您回国这么久都没去看看她,正生着闷气。”
“这不裴之小少爷也出国了,老太太心里头更郁闷了。”
“您今晚有时间,不如先回老宅哄哄老太太?”
“老太太性子犟,也就三少您的话,她还勉强能听进去。”
男人嗓音清雅斯文,“嗯,知道了。”
“老太太还听说,今晚您身边跟着个小姑娘,让您回头带回去给她瞧瞧。”
那人笑容可掬:“那小姑娘叫苏苏?妈妈也在这家医院里?”
苏苏?
江云起脚步一顿,等他再回头看去,男人已经进了靠近窗户的电梯间,关于那个叫“苏苏”的小姑娘只字未提。
一个叫苏苏的小姑娘。
妈妈也在这家医院。
会是巧合么?
-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妈妈的电话。
颜苏昏昏欲睡,又强行地拍拍脸,勉强醒神。
夏季雷雨多,外头电闪雷鸣,每到这种天气,颜苏内心都极度不安。
来源于小时候一次雷雨天,她妈妈出急诊,当时她才十多岁,一个人留在家里。
打雷下雨实在可怕,左右等不着,她胆战心惊地撑着伞出了门。
后来被警察叔叔捡回派出所,很久很久,她对这种天气都敬谢不敏。
起身关了窗,又不放心,顺手拉了窗帘。
窗关了后,室内闷热。
临近高考,她最近大姨妈又快造访,受不住寒,没敢开空调,只是随手开了书桌上搁着的小风扇。
余光扫见床尾凳扔着的那条小白裙,颜苏心潮翻涌。
放下毛巾,她从床尾凳上捞起小白裙,整整齐齐地折好。
犹豫片刻,她转身从衣柜里找了个礼品盒,将小白裙放入盒中,眼睛逡巡一圈,最终低下身子,将盒子塞进了床底。
做这事儿的理由很充分。
如果让她妈妈发现她突然多了一条这么贵的裙子,八张嘴都讲不明白。
颜眉对她管控严格,除了学习以外,基本很少让她涉及其他方面。
因为工作繁忙,家里又没人帮衬,每次带她去买衣服,颜眉都会多买几件以备不时之需。
以至于上了高中后,她个子抽条,妈妈也没发现。
平时她在学校里穿校服居多,也没在意。
直到过年那会儿带着她回南方的外婆家里,拿衣服时,才察觉到她的袖子都短了。
颜苏清楚记得,当初瞧见她袖子短了,妈妈严肃的脸上难得浮现一抹尴尬。
当下,就带着她商场买了好几套。
其实。
妈妈是爱她的。
她想,只不过她太忙了,醉心事业的女人忽略家庭在所难免。
她都理解。
她其实也只是想让妈妈对她温柔一点点。
不多。
一点点就好。
鼻尖隐隐有了些许酸意,盯着床底的盒子瞧了半晌,颜苏用力吸了吸鼻尖,抬手揉去弥漫的水雾。
蹲伏下来,重新将盒子拿出。
拆开。
随后,她从床头取了便签纸,撕下一张,拿了笔在上头小心翼翼地写下几个字:[裴三哥哥送的——]
笔尖稍稍停顿。
她又提笔写下:[超喜欢——]
脸上微微泛着绯色,小姑娘很轻地咬了下唇瓣。
又写:[超喜欢裴三哥哥。]
写完,像是被戳破内心最深的秘密,她呼吸乱了调,没敢多看便签纸,飞快地将裙子重新打包好,再度塞进了床底。
-
偌大的落地窗映出男人优越的侧脸,外头灯火阑珊,变幻的光影透过几净的玻璃窗,在男人微垂的眼睑下方勾勒出淡淡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