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她无恙(102)
岑虞也怕自己感冒好不了,传染给小朋友,索性乖乖地在房间里坐着等他们。
房间里的暖气片很烫,室内温度很高,和窗外的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岑虞泡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澡,发了一身的汗,脸颊染上一层绯色。
水蒸气在浴室里萦绕,模糊了视线,大面的镜子上也蒙了雾气。
她将自己整个人埋进水里,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晚上沈镌白抱着眠眠坐在摩天轮里的画面。
好像突然给了她当头一棒。
过去她没有去想过,要让沈镌白知道眠眠的存在。
岑虞从来不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在家里有陆淮予在上面顶着,岑虞作为他们那一辈最小的孩子,习惯了被照顾。
她生下眠眠时,没想那么多。
她的月经一向不准,那时她刚刚沈镌白分手,整个人处于极度低落的情绪里,日夜颠倒着作息,月经没来她也没注意,以为是内分泌紊乱,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你看,这是她的心脏。”
黑白色的B超里,影像医生指着指甲盖大小的一团东西说。
岑虞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和那一团有着相同的频率。
突然的,肚子里刚刚成型的小生命,好像和她有了很深的羁绊。
让她下不去手。
她没把握成为一个好的母亲,以她当时的情况,也绝对和好的母亲沾不上一点的边。
但岑虞依然任性地选择了把她带到这个世界。
她看着眠眠一点点的长大,聪明伶俐。
身上一点点生出像她的影子,还有那些被她刻意忽视的影子,沈镌白的影子。
晚上在游乐场里看到的那一幕,将她用于逃避蒙上的窗户纸一把戳破,提醒着她无可辩驳的事实。
突然,浴室的门被人敲响——
干净利落地三下。
“出来。”Noah的声音有些沉,等着她的交代。
“......”
岑虞回过神来,眼睫微颤抖,氤氲成的水珠从卷翘的睫毛滚落。
她从水里伸出手,抹了一把脸,没精打采地应声,“知道了。”
等她在浴室里收拾好出去的时候,小家伙已经累的睡着了,小小一团缩在Noah的怀里,露出上眼皮那一颗浅淡的小痣。
Noah把她抱回房间里休息。
岑虞缩进客厅沙发里,抱着流苏靠枕,眉眼低垂而倦怠。
Noah坐在另一边的沙发椅上,两条长腿架起,手肘撑在两边的扶手上,双手合十,食指置于唇边,一副拷问的架势。
“说吧,眠眠爸爸为什么没死。”他问。
岑虞下巴搭在靠枕上,有些疏于解释,“嗯就很不幸的还活着。”
Noah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满意她敷衍地回答。
他直接用回了英语,以此来表达自己不高兴的情绪,“May,What’s problem with you?”
(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岑虞沉默半晌,没有接话。
她和沈镌白之间的问题,并没有办法用简单的语言去表达,更多是来自情绪的感受,说了旁人也不见得理解。
“Fine.”Noah摆摆手,重新换了个问题,“那家伙是你以前写信和我说的那个人吗?”
要说岑虞和Noah两个人认识的时间,可能要比她认识沈镌白还早。
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活动,和大洋彼岸的另一所学校的孩子们写信。
他们俩通过这个活动,成了没见过面的笔友,从字迹幼稚的‘Hello’和‘你好’开始。
到后来通信软件的普及,他们依然还是每半年给对方寄一封信,维持隔着大洋彼岸的友谊。
信里的内容也从无关痛痒的小事,到一些人生阶段的变化。
“嗯。”岑虞没有否认。
上大学的时候,她在给Noah的信里,依然很幼稚的,向他炫耀过她交了男朋友。
下一封Noah的来信,也不甘示弱的,炫耀他也有了男朋友,还附上了两个人的照片。
岑虞记得那是一个很俊朗帅气的俄罗斯少年。
有月光一样漂亮的银发,湛蓝的瞳孔,眼眸微微眯着,侧头看向旁边的金发少年,嘴角弯起斜斜的弧度。
“你来英国以后,我一直没听你提起过沈,你又说眠眠爸爸死——”
‘沈’是岑虞以前向Noah提及沈镌白时用的简称。
Noah说到一半,截住了话茬,好像很不想再提及‘死’这个词了。
“我很生气。”Noah很直接地表达他的想法。
“......”
岑虞知道是她自己理亏,哄着他,“好啦,我错了。”
Noah始终黑着脸,冷冷地看她,“Still angry.”(还在生气。)
糊弄不过去,岑虞开始狡辩,反驳道:“那你不也没和我说过Ark的事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