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战猪的青春(56)
相似的场景总是让我觉得亲切。仿佛在哪个时刻,顾希宇就会像从前那样,迈着长腿潇潇洒洒地走到我跟前,跟我说:“你能不能小声一点?”
这个场景我津津有味地回味了四年。
每一个人,在成长的时候,总有一两个场景会在自己的生命里长存的吧。它们会永远鲜活如昨。每当孤单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又或者情绪低落的时候,想起它来,就能够慰藉不太好时候的自己。
“刘嘉妮?”
一双白色的休闲鞋出现在我的眼底,我抬起头来。
我看见顾希宇和煦的微笑。
听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意念的力量。这种力量会穿越时空,传达到另一个彼岸去,替你召唤内心里的那一个人。
这一种力量,比传说中的武林绝技密耳传音厉害得多。
我想,是不是我的意念替我召唤了顾希宇?
“为什么没有找凳子坐?”
他用一贯清朗的声音问我。
我飞快地把棒棒糖抽出来,血液不听话地往上冲,然后我脸红红地说:“我喜欢坐在图书馆的地板上看书。”
“你常常来五楼看书吗?”
“嗯。我喜欢图书馆的五楼。”我看着他。
顾希宇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你跟我以前的一个朋友真的很像。说话的样子,吃棒棒糖的样子,连只爱上图书馆五楼看书的习惯也一模一样。”
我支支吾吾地说:“就……就是,真是很奇妙呢。”
我是没有勇气跟这一个故人相认的。
“是的。很奇妙。所以看到你的时候会很亲切。”
我咧嘴高兴地笑了。
“上次,我以为你会亲手把衣服还我的,有点失望呢。”
我笑一笑。
那时候,我怎么能见他?
“你来借书吗?”我问他。
“噢。下个星期我要去参加一个数学竞赛,打算找一些资料书看一下。”
我想起他全心一意做题时的样子,于是笑着说:“很厉害呢。那么你加油呀!”
他腼腆地笑了。
“谢谢。那我先走了。”
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处,然后把棒棒糖塞回嘴里,低头看书。
不过四年以后,我还是和从前一样没出息,不管怎么努力,也再也没有办法专心看。
偏偏我也不能和从前一样在书架的这一头,偷偷地看他。
我把包包翻了一遍,找到一枚硬币。太好了。我干脆收拾好东西,离开图书馆。
好久没来这里许愿。
我在喧哗的水声前,合掌闭眼虔诚地祈祷了一阵,然后把硬币丢进水里。
这一枚,当然是为顾希宇的数学竞赛丢的。
不过以他的实力,对付一场比赛应该绰绰有余吧。
我只是希望,连神灵也对他偏心一点。
“嘉妮?”
我转头去找叫我的人。
一个头发染得金黄的男生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我,眼神很迟疑。
我也疑惑地看着他,我哪里认识这个活像牛魔王一样的男生?
“是刘嘉妮吧?”
我刚想走开,没想到他又迟迟疑疑地问我一声。
我凝神地看着他,眉心里长着一粒痣的这个人不是阿堂又是谁?我咧嘴笑了。
“阿堂。”我高兴地走过去叫他。
“你怎么把头发弄成这样?”我笑他。
“很帅吧?”这个家伙竟然沾沾自喜地反问我。
“嗯。很有个性呀。”我咭咭地笑。
“不过嘉妮你长高了很多呢。也变漂亮了。我差点认不出你。”
阿堂用手在我的头顶划了划,一百七十五厘米的他,现在只比我高一点点。
我们认识的时候,我连他的肩头也不到,他和另外一个男孩子阿生整天叫我小豆丁。
2
我们是在一家蛋糕店认识的。
那时候已经升上高一的我,在暑假的时候去应聘兼职。和我一同去应聘的,就是阿堂和阿生。
我们在经理办公室门外等待面试的时候,我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长凳的最尽头,而那一头,阿堂和阿生在高兴又低声地说着话。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
他们也许只是觉得好玩才来的。但是我很想得到这份工作,我对摆在石街第二个橱窗里的一只象牙色的MP4心仪已久,得到这份工作,我就能储钱买到这只MP4。
刚刚我已经看到要面试我们的经理,那是一个年纪接近五十的阿姨,她的脸看起来没有一点血色,白得就像停尸间里面的尸体。颧骨高高的,带着一双黑框眼镜,看人的时候眼睛向上翻,她的下巴,还长着一粒黄豆大的黑痣,上面一条长毛,看起来很怪异。我想,她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所以没能嫁出去,因为她的身上带着一股还没有嫁出去的老姑婆的尖酸的味道。我很担心她会不会问出一些什么刁钻的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