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956)
这话太不吉利了,可是李玙说在兴头上,慨叹连连。
“真想多几个故人看看我现在,尤其是,知道我用过什么手段的人,可惜他们都死了,阿璘远在江东,连你也……,原来称孤道寡这般寂寞,果儿忙,也说不上两句,真羡慕太上皇有阿翁。”
杜若胸口猛地一紧,疼得站住了,只好仰起头往天上看,好半天李玙才明白过来,她在瞪眼泪。
李玙极近地站在跟前,举起袖子擦拭面颊,小心地不与她肌肤相亲。
杜若昂着头,看见他下巴上有一道伤痕,耳后又有,锁骨上恍惚也有,又惊又痛,越站越僵硬,终于忍不住一头扎进他怀里。
“你就不能……”
李玙听得懂,端高她的头脸,闭着眼,亲的她眼睑绯红,两人气都喘得急,仿佛跳出所有现实偷出来的欢愉。
“乱世人还不及太平犬,李家不把天下定下来,群雄争霸,能打上百年,孩子们就都耽搁了。”
“几万人姓李!”
杜若气急败坏,狠狠一推。
“旁支又旁支也能举事!刘备真是汉宗室吗?就借个名儿!大郎正当壮年,即便你嫌他鲁莽,底下还有呀!单缺你?我才不稀罕灵武怎么样,我要回去!”
李玙拉回来紧紧抱着。
“就十天?你就当在街上撞见个长得像前夫的儿郎,没病没伤,不用药,全乎干净,还乖,什么都听你的。咱俩过过寻常人的日子,我白天来找你,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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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别来沧海事,二
杜若没松口, 两人默默在旅社前放开手。
早起的鸟儿飞过,金石般明锐的叫声震得人耳膜发麻。
长安正在最美的季节,那种蔚蓝明亮的天气, 乐水居外头的李树初初结子, 压低了枝杈垂进院落,几片叶子探进镂花长窗,绿油油映着银红窗纱。
“你还不知道吧?”
李玙故作轻松地另起了话题。
“闻莺和六郎偷偷结下了生死之约,战后将好办喜事, 六郎比我强,你阿姐和姐夫……地下有知, 该放心了。”
杜若愕然的笑意转为惊痛。
“阿姐没出来?”
李玙不想提起阿史那,简短略过他的部分。
“铃兰也没有,星河带闻莺出来的, 送还来给我。”
杜若一时没转过弯, 怔怔看着他。
“星河怎么又进了同罗部?她不是在宫里么?”
她那副什么都问他的样子傻傻的,像极了多年以前,李玙不敢流露出来, 低着头浅浅的笑。
杜若还是看见了,一侧身,声音凉下来。
“旧梦总会醒的,何必呢?”
“圣人说得对, 李唐谁做皇帝不要紧,可要是真散了伙儿, 几股人马打成一锅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算是马尾村也难保平安。”
卖甜糕的牛车从街尾晃出来,那甜蜜的滋味揉进早晨清爽的空气, 可李玙心口闷闷地,不顾仪态解开前襟透气。
“保重。”
杜若略蹲了蹲身,上楼去了。
李玙不敢再伸手拦,只得仰头去看楼梯的拐角。
黢黑的横纵长廊,杜若头顶宝蓝的艳光一闪,他忙舒展开眉眼翻身开步。从廊上俯视,他腰上横刀一颠一颠,刀柄垂下丝丝缕缕鲜红的穗子,还有一颗细细粒的紫玉兰坠脚。
廊上,掌柜的提着热水挨屋送。
“诶——原来是位娘子啊!”
杜若客气地嗯了声,贴墙让开路,“忙完了算账罢。”
“您这就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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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南道,成都府。
裴固舟领了牌子,正午后入宫觐见。
说是宫,其实就是裴五给自己盖的五进大宅子,雕梁画栋,舒适惬意,他匆匆走来一身毛汗,站在廊下等久了,风一吹起鸡皮疙瘩。
两个新收的小内侍站在卷棚底下,很没规矩地直眼打量他。
裴固舟索性踩上台阶,隔着花窗向里望,重重屏风帷幕阻隔视线,望不见的地方有女人咿咿呀呀的哼唧。
铃铛迎出来,恭恭敬敬叫了声裴长史。
“太上皇歇中觉呢?”
“午饭前灵武那边打发人来说事儿,没两句就说急了,发了一通脾气,才炖得烂烂的鸭子也不肯吃,闹了好阵子,才刚歇下。”
铃铛点头,满怀歉意。
“奴婢倒没什么,就是高爷爷才回房,您进去,万一再闹起来,奴婢劝不住,劳动高爷爷出面,半下午他老人家该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