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巫婆含含糊糊地回答:“命格极贵重,异性缘也好,但子嗣艰难。”
“他妻子前不久有孕了。”
亨利公爵慢慢说:“我想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巫婆于是朝着公爵露出了一个略怪异的笑容。
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一团烟雾,在缭绕刺鼻的烟草气息中,嘶哑着嗓音问:“那么贵人您呢?您的意见呢?您是希望它生下来,还是不希望它生下来呢?”
亨利公爵的心脏不免剧烈跳动起来。
因为有着面具的遮掩,暂时看不清他现在具体是什么表情,但那种心神不定地来回踱步,以及,由于攥得太紧而稍稍爆出青筋的手背,依旧隐隐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挣扎。
约莫几十秒的时间,他猛地停下来,闭了闭眼睛,就从怀里掏出一个装满钱的钱袋,掷在了巫婆的身前!
然后,他再次俯下身,双眼紧紧盯着巫婆,压低了声音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希望它生下来呢?”
老巫婆终于将手中片刻不离的长烟筒放到了一边,伸手捡起那个钱袋,又解开看了看,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上,就浮现出了一个笑容。
然后,她无比谄媚地回答:“您当然会如愿以偿的,大人。”
同一时间的饭店里。
杰米和德莱塞尔夫人的尴尬交谈还在继续。
“我必须申明一点,你不是我的儿子,我从来没做过不规矩的事情,我只是曾经短暂地充当过你的保护人。”
德莱塞尔夫人开门见山地说:“也请别问我,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很遗憾,我不能说。”
这一番话若是被路易斯那个傻小子听到,他大概会激动地追问不休吧?
杰米在心里默默地想。
可与之相反的是……
这话被他听到了,反而松了一口气。
冒认他人身份,本来就不怎么道德。
如果连对方的血脉亲人也一并占用,再肆意享受亲人给予的深厚情意,怎么想怎么别扭。
杰米在这个世界已经抛弃了太多节操。
可偶尔,他内心深处那些来自现代文明社会给予的深刻烙印,还是会让他不由自主地纠结和矫情一下,希望自己能守住一条底线,不要变成彻底的坏蛋。
因此,德莱塞尔夫人的话,反而让他轻松了。
最起码,他不用继续纠结‘要不要一会儿热泪盈眶地喊一声妈,再来个感人肺腑的母子相拥而泣’这样狗血的问题了。
但为了不引起德莱塞尔夫人的疑心。
杰米还是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用忧伤的语气说了一番P话:“抱歉,夫人。听您这样说,我再也没办法保持高兴的心情了。”
“人总是会渴望父母的,这是源自血脉的天性,无法抗拒,也无法忽略。”
“如果一个人没有了父母,就好比水没了源头,大树没了根基。从此天地之间,孑然一身。当遭遇挫折时,无人安慰;当获得荣耀时,也无人鼓掌。哪怕世间有诸多喜乐之事,一旦想到,身边没有父母一起陪伴、分享,也会觉得索然无味,孤独寂寞。”
德莱塞尔夫人闻言,眼中闪烁水光,唇不由得微微颤动,脸上也显出了一份动容。
杰米见此,吓了一跳,生恐自己发挥太过,真把这位夫人感动地说出真相,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所以,他当即话音一转说:“父母和子女之间的血脉亲情是无法斩断的,这本是上天注定。但是,假如有一天,他们必须狠心不认自己的子女……那么,这其中必然有着难言的苦衷!”
德莱塞尔夫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杰米语气就更强烈了一些:“这份苦衷可能会伤害到什么、威胁到什么,最终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唉!想想吧,为人子女的人,如果仅仅为了一己之私,忽略这份不好的后果,强求相认和团圆,甚至因此给父母带来危险,陷父母于糟糕的境地之中,那么……”
“其结果,也许并不能得偿所愿,反而只会迎来怨怼呀。”
说到此处,他又把声音特意降低了一点儿,一副压抑、低落的样子:“这么一来,一桩好事就此变为了坏事,本是诚挚的情意也统统被兑换做了胁迫他人的筹码。大家相看两厌,缘分耗尽……”
他用手遮住眼睛,痛苦地说:“这绝不是我想认亲的本意啊!”
德莱塞尔夫人不禁连连点头。
她表情异常复杂地感慨:“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杰米内心备受鼓舞。
他快速转动脑子,斟酌用词,努力让自己接下来的话,听起来有情有义、有理有据,达成目的的同时,还要不显得那么功利:“夫人,请您相信我。我从来没有真的想去破坏谁的家庭,我只是也渴望加入一个温馨的家。”